第82章 殿下,長生餓了。……

言淮昨日離開芍藥橋,心事便算了了,入夜去城中覓了幾家大藥莊的點,想等天明後購上南疆常缺的驅疫藥材,便向邊關去了。

這會兒他肚子還癟著,當頭被阿姐興師問罪,只是看著她那身沒換過的衣裳發呆。

“阿姐從何處回?”

宣明珠神色明顯一頓,梅長生踱步進屋,站在她身邊懶懶開腔:“現下倒是誰審誰呢?”

言淮目光在二人身上掃個來回,看出幾分光景,當下心境,真應了那句,啼笑皆不敢。

昨日心裏合計得明白,他是將要從征的人,不能長伴阿姐身邊,那麽縱使是別人,只要阿姐開心,都好。

然而想是一回事,等親眼看見了,該傷懷還是傷懷,該酸還是酸。

兜兜轉轉還是梅鶴庭,這廝還作出一副小人得志嘴臉,就更加氣人了。

他磨牙攢火,結果宣明珠的眼睛瞪得比他還利害,言淮頓時偃旗息鼓,乜了姓梅的一眼,耷拉下腦袋:

“阿姐別氣,恣白既從戎,將軍不離陣,此皆平常事。只是怕阿姐擔心,便沒敢告訴。何必給你徒增煩憂呢。”

宣明珠簡直不知怎麽說他,他現在不說,等她回京後難道不會知道嗎,那時想想在揚州都沒為他好生話別一場,便不煩憂了?

細問之下得知,原來南疆王暴病,帳下的王子王孫結黨奪權,出現內亂,左尉遲氏扯旗自立,單方面破壞與大晉的和約,攻擊晉軍駐防西翼掠奪糧馬。

南疆人擅用毒瘴,嫖騎將軍李廣德與部下被困在紅柳灘,折損千余人馬,這還是戰報到達洛陽前的狀況,此時不知如何。皇帝本不打算讓言淮再離京,是言淮自己請纓,才有了孤騎南下這一出。

他麾下的弟兄們遠在邊關浴血奮戰,讓他獨自享受洛陽繁華,言淮做不到。

他來見宣明珠的路上想過,若阿姐當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他能否割舍下夢裏的那片金戈鐵馬,一心陪阿姐安穩度日?還是依舊赴邊,大言不慚地讓阿姐等著自己凱旋呢?

人生在世,處處皆不由己,結果不知該說太好還是太壞,他如今不用糾結了。

“阿姐放心。”言淮又揚起臉,傲氣地一展唇,“平南將軍不駐邊,沒人給這幫孫子緊弦了!京城那邊,九門提督的缺兒由京兆統司劉臥膽出任,耽誤不了陛下大婚期間的京畿治安。”

“我是擔心這個麽。”宣明珠一想到他又要去出生入死,心肝擰成一團,不知該怎樣疼他才好。

向言淮身上仔細打量去,前一日還覺得他身板硬實,長大成人了,這會兒又覺單薄無依,“往後愈發冷了,你這麽伶仃仃的哪行,南疆不比中原,用物常有短缺,得置辦些行頭再走。”又問他:“何時啟程?”

言淮吞吐:“打算明日走。”

宣明珠聞言默了默,此時不是矯情的時候,余光掃到梅鶴庭,轉頭道,“揚州城大人最熟,時間急迫,為恣白置辦的事可否托你?”

“我不用他。”

“臣遵主命。”

兩人同時開口,視線一瞬對焦,像那針尖對麥芒。

梅鶴庭為人大度得很,春風得意嘛,能讓人一步便讓一步,徑先掉轉視線,溫煦的目光含住宣明珠,低聲道:

“殿下疼弟弟是應當,不過也請分一瓣心體恤體恤臣,殿下瞧我這一身,能否借湢室清洗一番,用過朝食再去?”

宣明珠不留在梅府沐浴,他便跟她回別業,腆顏蹭公主的凈室沐浴,一往一來,半分虧都不吃。

言淮不等阿姐回應便上前一步,舔著小虎牙勾手指,“那個誰,你過來……”

真是好久沒人能在一句話裏激怒他三回了,大家都是男人,誰不知誰的心思。小將軍將指節按得畢剝響,就去勾肩攏背,“來來,咱倆出去練練。”

梅鶴庭向宣明珠身後閃了一步,“言將軍還沒到沙場便拿自己人開刀,好威風啊。”

“你再說一遍,誰跟你自己人,不是一晌沒見梅鶴庭你臉呢?”

他的手被輕輕拍開,宣明珠頭疼地嘆息:“都給我消停些吧祖宗,個個是有皇命在身的人,玩兒呐,小孩子過家家呐?”

她眼波一橫,“誰再鬧,外頭涼快去。”

一聲令下,兩個男人眉目間刀來劍往依舊,只是皆不語了。

三人都還沒用早飯,宣明珠調停後,命下頭備膳。一張桌上風雷暗湧地吃完,梅鶴庭不用宣明珠再開口,優雅地用白帕揩拭嘴角,主動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子道,“言將軍,請吧。”

他念在言淮為國鎮邊的份上,除非實在忍不住擠對兩句,置辦一事盡心盡力。

言淮也知這人在揚州的分量,戎事為國之重事,便也先將個人恩怨放在一邊,使喚起他來一點負疚都沒有。

梅長生沒脾氣,陪同言淮置辦齊藥材,已是後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