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好夢不醒(第3/3頁)

進浴室前我觀察過,他臥室非常大,床在中央,連排的衣櫃就在浴室門五步開外。我小心地摸過去,順利推開櫃門的滑軌,企圖摸出一件襯衫或短袖應急。

單櫃的櫃門開了半扇,我伸手去抓,卻意外什麽也沒碰到。

空的?

我愣了幾秒。

但根本沒時間讓我反應——

“滴。”

遙控聲突然響起,伴隨機械的細微嗡鳴,身後的窗簾徐徐被拉開。

雨停了。

大風刮走陰雲,淩晨一點的月光格外得亮。

以至於我剛完眨眼就看清這塊私密的空間到底放了些什麽。

衣櫃裏根本沒有衣服。

側影正面,歡愉懊喪,從少不更事到衣冠楚楚……貼在正中間的那張是誰穿著學士服,他把合照裏的其他人全部剪掉,只留了一個人和青天獨對。

不算自然的笑,鏡子裏每天都能見到,再熟悉不過。

——貼滿整墻的偷拍照,竟然張張都是我的臉。

“好看嗎?”

裴雁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窗邊,又或許一直都在。他手裏把玩著一把小巧的蝴蝶刀,刀刃翻飛,他毫發無傷。

我失手把毛巾掉到地上。

他這幅模樣太迷人,但我擔心他打算用我的血給那把刀開鋒,於是我站在原地,沒動彈。

或許看出我的遲疑,裴雁來熟練地把刀刃收回去。

他點點頭,是讓我過去的意思:“我有話要說。”

我走到他身前時,和赤身似乎也差不多:“剛剛那些照片……”

“我找人拍的。”

有那麽一瞬間,我甚至不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我嗎?我真的是林小山嗎?我是在做夢,還是缸中之腦實驗的犧牲品?

半晌,我才幹澀而艱難地問出口:“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在拍我?”

九年,對於裴雁來這種耐心極差的人幾乎是天文數字,而我卻對此一無所知。

“非要刨根問底麽?……好。”裴雁來給了我答案:“是每年,每月,每周……三千四百三十五天。”

“當初把我推開的是你,但我忍不住犯賤。”

“你聞我的香水,我對著你的照片,某種程度上也算公平,對麽?”

草。

對麽?對什麽對?什麽對不對?

犯賤?

誰?

裴雁來?

我人傻了,因為受了刺激,體溫都在上升。嘴唇張合,卻很難再說出什麽話來。

犯賤這種詞不該從他從他嘴裏說出來,這人磅礴的自尊竟然為我甘願被碾碎成齏粉。

這簡直像是胡扯。

可他沒騙我,我如此篤定。

“你為什麽突然回國?為什麽在偏偏那個時間回應了老胡的邀請?”明明五年前不是這樣的。我喉結滾了滾,幾乎語無倫次,一個離譜的推測形成後便無法忽視:“我替耿一直和周小培相親是在去年九月……”

但話沒來及說完,就被猝然截斷。

“對不起。”裴雁來突然開口。

不誇張,我幾乎立刻耳鳴了幾秒。

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多,以至於我慢了幾拍才意識到他對我說了哪三個字。

對不起,多簡單又多難以理解的三個字,簡直像個龐大的怪談。

裴雁來?

他在向我道歉?

我不敢置信,大腦即刻過載:“你說什麽?”

裴雁來用拇指頂起我的下巴,我看著他側過臉靠近,然後手指滑落,喉結被他用彈出的刀鋒抵住。冰涼的觸感,卻如同一條在神經上蔓延的火舌。

短暫的疼痛後,他在我耳邊宣判量刑結果。

吐息溫熱,我閃躲不得。

“對不起。”

他垂著眼看我,神色很淡,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眼睛分明像鍍上層薄薄的水銀,眨眼間卻消失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