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解圍

這一鞭子蘊含了十成十的力道,裹挾著內力朝楚珩橫甩襲來。

楚珩眉峰蹙起,袖中暗藏的一枚玉佩悄無聲息地滑到手心,指尖將將觸及掌心裏的寸許溫潤,眼角余光忽然瞥見斜裏一個玉墜子淩空飛來,他手指一頓,將玉佩斂回了袖裏。

丟玉墜的人內力顯然比徐劭深厚許多,玉墜在半空中碰上鞭子,不只將鞭梢裹挾的狠力悉數擋了回去,余力還帶著徐劭整個人都往側邊踉蹌了兩步。

而那墜子落在地上,其上余存的力道竟護著它在地上滾了兩圈,停下時依舊完好無暇。

長廊的盡頭逆著光走過來兩個人,天井漏下來的日光映在他們臉上,光影模糊了面容。只聽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語氣帶笑,半是揶揄:“哎,世子,我在帝都還是頭回見著有人能比你還囂張。”

這委實不是什麽好話,可聽的人卻不惱,反而慢悠悠地道:“蘇朗,你丟東西就算了,幹嘛要摘我腰上的,自己蹀躞帶上沒有麽?”

楚珩心中微動,來人竟是蘇朗。

昨日在禦前,他和陛下格外親昵的那一幕猶在眼前,敬誠殿外,侍衛同自己介紹他時說的那些話言猶在耳——穎國公嫡次子、陛下同門的師弟、禦前一等一的近臣,這些旁人可望不可即的修飾詞,半分不吝地全都加諸於緩步走來的這個人身上。

蘇朗聞言輕笑:“自己的沒有旁人的丟起來順手,當然要摘別人的。”

玉墜的主人嗤笑一聲,未再反駁。

待二人走近,楚珩也認出了另一位。大胤九州的世家公子,楚珩總共也不識得幾個,可蘇朗身旁的這位——宜崇永安侯府的世子蕭高旻,他不只聽說過,也曾見過一面。

蕭高旻身上一襲雍容高雅的赤丹色流光雲錦,儀態矜貴,神色淺淡地在楚珩和徐劭一行人身上掃視了一圈,隨即又掠過滾落在地上的羊脂玉墜。

他鳳眸一瞥,指了方才在徐劭身旁笑得最大聲的公子哥,漫不經心地道:“你,去撿回來。”

和徐劭一起的,都是帝都世家圈子裏有名有姓的貴公子,可蕭高旻使喚起來卻一點也不覺得不妥,反而眉梢眼角都是理所當然的隨意。

他確實是有這般囂張放縱的資格的。

天下九州著族繁多,但宜崇蕭氏是其中當之無愧的大胤第一世家。蕭家是侯府不錯,卻是唯一一個世襲罔替、永不降等的超品侯爵。

九州第一武府學宮——宜山書院,便就是宜崇蕭氏的家學。就算是陛下,也要給宜崇蕭氏幾分面子。

蕭高旻近些年多留在昌州宜崇,很少過來帝都。可任誰都知道,永安侯府金尊玉貴的世子爺不是個好相與的。

那被蕭高旻點到的青年果然不敢說什麽,方才張狂大笑的神態一掃而空,唯唯諾諾地走過去拾起那玉墜,擦了擦上頭不存在的塵土,低著頭雙手奉到蕭高旻面前。

蕭高旻伸手拈起,卻不重新戴回腰間,只捏在手裏輕慢地把玩了兩下,忽而屈指彈了出去,羊脂玉墜承受不住他指尖的力道,直直撞在欄杆上,霎時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蕭高旻拿著錦帕擦了擦手,頭也不擡地道:“臟了,還是不要了。”

一行人全變了臉色,方才拾玉墜的那名公子哥更是滿臉漲紅,卻又不敢表露出分毫不滿,只得咬著牙低下頭去。

徐劭攥緊手中鞭子,面色十分難看,壓著怒火道:“二位這是什麽意思,今日是打算要圍護這個賤妾之子了?”

蘇朗扯了扯嘴角,握著手中折扇,並不應聲。

蕭高旻將擦過手的帕子扔到一旁,聞言淡淡瞥了徐劭一眼,一雙鳳眸裏閃過明晃晃的輕蔑——就同徐劭方才看向楚珩的眼神如出一轍,甚至還多了幾分嘲弄。

徐劭頓時火大,拳頭捏得作響:“我奉勸二位一句,和這等出身低賤又無甚本事的人為伍,是自掉身價……”

蘇朗打斷他的話,撫著折扇淡聲道:“徐世子是不是忘了,我和楚珩算是同僚,同在武英殿、也同在禦前,和我不是一路的好像另有其人吧?”

徐劭勃然變色。

蕭高旻更是連眼神都欠奉,目光轉向楚珩,饒有興致地問:“聽說你師承漓山占星閣主,這麽說來,你和漓山少主葉星琿應當很是熟識了?”

楚珩淡淡“嗯”了一聲,他曾在宜山書院見過蕭高旻一次。

不過不巧的很,第一次見面,楚珩的師弟——漓山少主葉星琿便同眼前這位宜崇世子結了個不大不小的梁子,連帶著同去宜崇的楚珩和葉書離都對囂張恣意的世子爺留下了不淺的印象。

去宜崇的那回,楚珩臉上一直戴著面具,故而現下蕭高旻未曾認出他來。

蕭高旻正欲開口再說些什麽,那徐劭被蘇朗一句話堵得惱羞成怒,聽見“禦前”兩個字,臉色更是忽青忽白,卻又沒底氣直接同他還嘴對嗆,只好揚鞭指著楚珩,大肆出言奚落,指桑罵槐,暗諷蕭高旻和蘇朗自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