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21班學生剛考完一節物理小測, 正處於滿臉疲憊等待沈老師單口相聲喚醒的狀態,一擡頭,猝不及防看見謝老師走了進來。

仿佛從藍貓淘氣三千問換到了法治在線, 班裏氣氛為之一肅,而後一小陣無法忽視的慌亂。

“臥槽, 起來起來別趴著了!”

“謝老師的課!換課了憨批!”

“什麽?謝——”

“我擦我擦……”

謝危邯靠在講台旁,淡淡掃視一圈,臉上掛著笑:“我代一節物理課。”

班裏安安靜靜, 一群沈老師課上嘻嘻哈哈樂翻天的小茬茬此刻穩重得宛如皇儲,生怕攝政王一個不高興給他們砍了腦袋。

坐得溜直,乖巧地點頭。

對他們來說,誰上物理課都一樣, 意見是沒有的。

謝老師物理課講得更透徹明晰, 但坐一節課之後渾身僵硬, 精神極度緊繃。

上沈老師的課,樂呵呵地就學會了, 但有的地方不透徹,還要下課去辦公室問問——

沈老師向來鼓勵他們隨時過去答疑, 還準備了免費零嘴。

家長大概都喜歡謝老師這種老師, 至於學生,大差不差一半一半吧。

沈老師祖國花朵叢中過, 就像一只小蜜蜂的人格魅力,無人能敵。

謝危邯放下書, 看向第一排:“詹靜妙, 物理卷子借我, 你和同桌看一張。”

最噩夢的情況, 老師要拿她剛寫完的卷子講課。

詹靜妙內心淚流滿面, 堅強地遞出了自己的卷子,吸了吸鼻子敬業地說:“沈老師說最後一道大題比較難,今天需要先講。”

謝危邯“嗯”了聲,看著卷子上狂野的字體,自然地問:“沈老師的物理學科報告你幫忙抄的?”

詹靜妙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點頭。

那天晚自習她和丁一凡腦子一抽忽然想練字,就找沈老師要了個“字帖”——教師學科報告,一個月一交的那種。

“嗯,”謝危邯拿起粉筆,想到什麽,笑了聲,“麻煩了,下次不用幫他了。”

因為字太醜學科報告被打回來,當天晚上沈陸揚連夜補一個月的報告,半夜十二點困得淚眼朦朧,後來是謝危邯幫忙寫完的。

寫到淩晨四點,沈老師在床上睡得很香。

詹靜妙不知道因為什麽,沈陸揚也沒和她們說過,聞言一臉懵懂地點頭:“沈老師是感冒了嗎?”

“發燒了,”謝危邯指尖捏著粉筆,習慣性地輕點桌面,大致掃了一眼沈陸揚出的小測卷子,隨口問:“難度一般,都寫完了麽?”

周六早上,經常有小測時候偷睡懶覺的,不只是物理課,除了數學課其他科目這種現象都很常見。

21班學生大意就大意在他們沒算到沈老師會大變活人成謝老師,他們一分鐘內從可愛的小茬茬變成了卑微的小垃圾。

沒寫卷子這種錯誤的後果,更是直接從低頭認錯變成了砍頭謝罪。

謝危邯放下卷子,看向兵荒馬亂的學生,平靜地開口:“沒寫的,沒寫完一半以上的,站起來。”

幾個心理素質不好的,面如死灰地先站了起來。

謝危邯掃了眼,四個。

他看向幾個想記掙紮一下的,似笑非笑地重復:“只寫了一半的,也站起來。”

掙紮失敗,又站起來四個。

班裏五十多人,八個沒完成,是沈老師會面壁思過晚上睡不著坐起來懷疑人生的程度。

八個人緊張地抿著嘴唇,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但都不敢說。

沈老師他們還可以賣慘,謝老師只會讓他們更慘。

他們可能要死,但還心存一丟丟僥幸。

謝危邯拿著課代表寫得滿滿當當的卷子,漫不經心地問:“不寫作業,沈老師會怎麽處理你們?”

“處理”兩個字像一把尖刀,哢嚓吊在了幾個人的脖子上。

他們想哭,更想說沈老師不會用處理兩個字,沈老師救命。

但他們不敢這麽說,又不敢不吱聲,支支吾吾地說實話。

“給我媽打電話……”

“讓我寫三張卷子,晚自習去找他……”

“找我去辦公室談話,還……還給我吃小面包。”

……

連著說了幾個,方法雖然千奇百怪,但都不會讓他們難堪。

謝危邯笑容更深了些,眼底卻一片幽深。

太過從學生角度考慮難免會因為溫和而讓他們不長記性,沈陸揚做的已經很好了,學生反饋也足夠好,但方法還需要調整。

否則成績或許會一直有所提升,但沈陸揚要不停地消耗自己去時刻關注這些學生的每一絲風吹草動,及時給予幫助和反饋——他會累死的。

嚴格有嚴格的益處,比如可以長記性。

修長清晰的手指關節在冰涼的桌面上,一下一下叩著,發出規律的響聲,像一陣陣警鐘,砸在21班學生的心口。

謝危邯神色不明地看著他們,像是雲淡風輕地思索,又像是遊走在不悅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