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陸揚本想觀察一下, 但彭俊已經挨了打,他大步走了過去。

一群成年人可能壓根沒想到在這犄角旮旯還能有人敢以一敵十地莽上來,全都背對著他。

沈陸揚邊走邊看這群人的氣質, 不像小混混。

他猜到一點兒,沒有動手的打算,而是保持距離喊了一聲:“彭俊?”

為首的中年男人臉上有道疤, 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面相很兇,皮膚黝黑,穿的隨意邋遢, 但眼底是沉靜的,看過來的視線讓沈陸揚有種被狼盯住的錯覺。

沈陸揚心裏有數了,指了指嘴角流血, 狼狽摔倒在地上的彭俊, 露出個笑:“兄弟,這孩子是我弟弟,我想問一下, 他怎麽著各位了?”

刀疤這才正眼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聲音非常低:“你弟弟?”

沈陸揚大方承認:“對, 孩子還小不懂事兒,難免沖撞了, 麻煩各位多擔待。”

他吊兒郎當地聳了聳肩,做出一副富二代二世祖的德行:“畢竟,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是事兒, 對吧?”

刀疤旁邊的小弟——剛才給了彭俊一巴掌的高個兒, 聞言獰笑:“他那個活不了幾天的媽化療找我們借了四十萬, 現在連本帶利八十萬,你還得起嗎?”

沈陸揚眼底一眯。

這利息是從珠穆朗瑪峰往下滾的嗎?彭俊個傻孩子有什麽想不開的找這幫人借錢。

“你這麽突然找我要,八十萬確實拿不出來,”沈陸揚在高個兒不耐煩之前,又問彭俊:“當初借錢的時候怎麽定的?”

彭俊捂著嗓子幾次試圖站起來,都沒成功,靠在墻上,嘴唇慘白,咬牙說:“一個月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八萬,”沈陸揚掏出手機,“合同帶了嗎?”

高個兒還要說話,被刀疤攔住:“你要替他還?”

“先還一個月的,剩下的給我點時間,手裏沒這麽多現金,”沈陸揚混不在意地邊說邊穿過人群,走到彭俊面前,扶起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才又對刀疤說:“以後有事找我,孩子還得讀書呢,傷著手了不好交代。”

彭俊被沈陸揚護在身後,眼底通紅,低著頭,拳頭攥得死緊。

還了八萬塊錢,收了字據,刀疤的小弟臨走要走了沈陸揚的電話,事情才算暫時平息。

彭俊這麽沒反抗之力還有個原因,他發燒了,呼出的氣都燙人。

扶著人走出巷子,沈陸揚問他:“最近的診所在哪?我對這片不太熟。”

彭俊下頜線繃緊,少年的輪廓還沒有長開,就被壓得直不起來,他垂著眼睛,努力保持平靜,嗓音沙啞地問:“為什麽?”

沈陸揚看他:“什麽為什麽?”

彭俊沒有看他:“……為什麽,幫我。”

沈陸揚倒是沒想那麽多,隨口說:“因為我很有錢,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因為你看著就特別合我眼緣。這麽多理由夠不夠?”

彭俊別過頭,不看他。

半天,才低聲說:“冤大頭。”

沈陸揚挑了挑眉,沒說話。

找到個大姨問了最近國慶期間還開的診所,沈陸揚開車帶著彭俊過去。

如果不是要找隱蔽的烤鴨店,沈陸揚都不知道蘭江市裏還有這麽偏的地方,和他小時候,十幾年前去的那些黑診所長得差不多。

診所藏在七拐八拐的巷子裏,門外掛著個塗了白漆的小木板,用紅油漆寫了“診所”兩個字,油漆斑駁脫落了不少,紅漆還往下淌了幾道。

看著就不像能把人治活了的。

沈陸揚站在門口,頗為猶豫:“要不我們換一家?”

彭俊不耐煩地掃了眼診所門口:“我走不動了。”

“那行吧。”沈陸揚扶著他走進去。

院子裏收拾的還算整潔,門口種了幾盆刺梅,連續幾天降溫,紅色小花依舊開的生機勃勃。

屋裏開著空調,沈陸揚一進門就被熱氣糊了一臉,弄出動靜後,一個滿頭白發,看起來年過六十的老奶奶從裏屋走了出來。

沈陸揚指了指彭俊,笑得溫和:“大夫,我弟弟傷著了,能包紮一下嗎?他還發燒了。”

大夫戴上眼鏡,先給彭俊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量了體溫,最後說:“掛點滴。”

沈陸揚按著彭俊的肩膀,無視他的意見,點頭:“行,掛吧。”

最近降溫,病房裏人坐滿了,兩個人被安排在了一個小隔間,平時應該是大夫休息的地方,現在只有他們師生兩個。

沈陸揚摸了摸他額頭,還是熱:“餓不餓?來的時候買點吃的好了,你想吃什麽,我看看能不能訂外賣。”

彭俊一直偏著頭,吸了下鼻子:“不餓。”

沈陸揚看出他口是心非,用軟件定位,點了兩碗餛飩,才放下手機,閑聊似的說:“怎麽欠那麽多錢?”

彭俊知道他肯定會問,所以想了一路要不要說,直到現在才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