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賢內助

兩人閑話之間,來到了蘇憐蓉的居處。還是那座立於小湖之畔的二層小樓,二層是臥房,一層可以用來待客,在一樓臨湖的那一面開有一扇窗,雨天臨窗觀湖,湖面上煙雨蒙蒙,萬千漣漪,是極美的景色。

蘇憐蓉和溫禮停在小樓外的院門處,溫禮沒有急著把懷中的琴還給蘇憐蓉,而是等著蘇憐蓉邀請他入內一敘,可讓他失望的是,蘇憐蓉根本沒有半點想要邀請他進去做客的意思,兩人僵持了片刻之後,溫禮只好把琴還給了蘇憐蓉。

蘇憐蓉接過琴,行了一禮,“有勞溫祭酒了。”

“你我之間就不必如此客氣了。”溫禮撐著傘,臉上的笑意略有些勉強,不過還是沒有挪動腳步。

蘇憐蓉柔聲問道:“溫祭酒,還有其他事情嗎?”

溫禮道:“沒有其他事情,就是牡丹花會那一天,雖然不好離開學宮,但是學宮內還是有一場小型的花會,不知蘇祭酒是否賞光?”

蘇憐蓉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

溫禮這才由衷笑了,“那……我來接你。”

蘇憐蓉早年在帝京時,本就是與各色男子打交道,既然答應下來,自然也無小女孩的扭捏,道:“有勞溫祭酒了。”

溫禮笑道:“那就說定了。”

蘇憐蓉看了眼懷中的瑤琴,道:“溫祭酒,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先把琴放下……”

溫禮後知後覺,趕忙說道:“怪我怪我,蘇祭酒趕緊進屋吧,你身子不好,又累你在雨裏站了這麽久……”

蘇憐蓉微微一笑,“不妨事的,我先回去了。”

溫禮點了點頭,望著蘇憐蓉轉身進了小樓之後,才撐著傘心滿意足地離開,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蘇憐蓉進了小樓之後,把傘放在玄關,再把瑤琴放在琴架上,然後上了二樓。

二樓既是蘇憐蓉的臥房,也兼具了書房的職能,她來到桌前,攤開筆墨,用簪花小楷寫下一行文字,接著用裁紙刀將這一小段紙條裁下。然後她取下自己頭上的一支銀釵,輕輕旋轉釵頭,使得釵頭與釵身分離,這支釵子竟然是中空的,她將卷好的紙條塞入釵子中,復將釵頭旋轉上去,回歸原樣。最後,她把釵子重新插回發髻,就在房中枯坐。

待到雨勢漸小,蘇憐蓉才起身離開小樓,獨自一人出了學宮。很多人都知道她久病未愈,所以她隔三岔五就要去藥鋪抓藥。雖然溫禮讓蘇憐蓉不要隨便出去,有事找他就是,可蘇憐蓉還是刻意與溫禮保持了一定距離,落在其他人眼中,再正常不過,畢竟那位溫二公子是有家室的人,既然蘇憐蓉不願意做妾,那麽避嫌也是情理中事。

蘇憐蓉在去藥鋪之前,先去了一趟當鋪,將頭上的那支銀釵當了十兩銀子,然後才去藥鋪花了二兩銀子抓藥。說起萬象學宮的祭酒,就像帝京的翰林們,清貴是清貴,也著實清苦,若是家境不好,還要舉債過日子。蘇憐蓉雖然當年有些積蓄,但在逃離帝京的時候,未能全部帶出來,她又不願意被人接濟,所以這些年來時常要靠典當首飾過日子。溫禮是眼看著她從珠翠首飾變成了金首飾,又變成了銀首飾,心中憐惜,不止一次想要送些禮物給蘇憐蓉,可全都被蘇憐蓉婉拒,反倒讓溫禮越發敬重憐惜蘇憐蓉,認為她是一位清高女子,當年帝京之事,不過是身不由己,對於蘇憐蓉的過往,卻是全然不以為意了。

這支銀釵是死當,又被當鋪掌櫃賣給了另外一位女客。

然後這位客人帶著銀釵在龍門府中繞了一圈之後,來到了劉謹一曾經來過的客棧,將釵子交給了客棧的掌櫃,並且說明這是東家的東西。掌櫃不敢怠慢,立刻傳書太平山。

當秦素拿到那張紙條時,已經是酉時末了。李玄都還在和陸夫人議事,直到半個時辰後,李玄都才在天水閣中看到了這張紙條。

李玄都看完那張紙條後,臉上的神情很是平靜,似是早有預料,可語氣又有些沉重,“終於來了。”

秦素問道:“你知道這上面說的儒門前輩是誰?”

李玄都道:“儒門七隱士,死了一個虎禪師,還有六個,分別是;青鶴居士、白鹿先生、紫燕山人、赤羊翁、金蟾叟、龍老人。虎禪師雖然死了,但那是大天師親自出手,換成是我,是萬萬不能將其置於死地的,說不定還要被他所困。青鶴居士,我曾會過他,很厲害,也很棘手。剩下的五人,曾經策劃過多次宮變,想來也都是只強不弱的人物,若是六人一起出面,再加上地師或者宋政,事情就復雜了,別看我們這邊有三位長生地仙,也未必就能穩操勝券。”

秦素的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李玄都嘆了口氣,“此事一個不好,就會成為儒道決戰之勢,非我本願,到底是我思慮不周,有些冒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