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石頭

與鐘源談完, 章嶟的氣順了一些,在寢殿裏枯坐半天,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在他的心裏, 一直以來都是他庇佑吳選的, 這個位置一旦擺正,他就能理順鐘源的邏輯了。

“來人!”章嶟說, “傳令下去, 今天的事情不許說叫淑妃知道!”

要是現在就讓吳宣知道已經立了太子, 還不得立時就鬧起來?章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抽不出空來安慰吳宣, 就只好先壓一壓, 等自己的事兒辦完了, 再從容安慰。再者, 就算立了太子, 吳宣的兒子他也能給安排好了不是?

只要給他時間!

章嶟第二步要做的是傳召了新近看好的兩個人:蘇銘、陸震。他願意相信這兩個人, 還是因為這兩個人在京城並無根基,需要依靠自己,且與京派、賀州派都不和睦,是需要依靠自己才能立足的。

蘇、陸二人隨召隨至, 二人今天也在朝上,章嶟為什麽召他們, 他們心中已有猜測, 並且猜得靠了一點譜。就兩樣, 一是軍事, 二是太子。

果不其然,兩人叩拜完畢,章嶟給他們賜了座, 也不繞彎子,便直接問他們的看法。蘇、陸二人對望一眼,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話像是一個人一般。

蘇銘道:“臣等都是文士,對軍事並不精通,不敢妄言,只好從自己所知說一說。”

陸震續道:“公孫丞相所言有理。”

“傳世兵法裏,士氣是重要的。”

“以人情度之,吳選確是罪人。”

這二人雖然被歸類是“南人”,南方士人也是士人呐!士人裏當然有願意跟吳選聯姻的貨,數目也不算太少,但整個兒算起來大家都還是要點臉的,也都看不上吳選!再說了,他們憑什麽幫吳選說話呢?吳選這貨要搞個“科考取士”說是學的公孫佳,可你看人家公孫佳都是怎麽搞的,他呢?招了一群二流子!這不是要反了天嗎?將置士人於何地?

蘇、陸二人私下曾有過討論,他們寧願要公孫佳這樣的女人,也不想要吳選這樣的男人做同僚。情勢到了這一步,也確實需要引入一些新鮮的血液來治國了,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安,是需要把盡量多的優質精英招徠進朝廷的。但是不能瞎搞!蘇、陸二人寧願跟趙司翰妥協,也不想接受吳選。

二人給章嶟分析了吳選的問題,說的不是科舉,而是吳選“自作主張”,他們沒有提淑妃,而是在吳選的“狂妄”上下功夫。蘇銘道:“如此大事沒有奏明陛下,此人是目無君父!”陸震道:“梁平才是他的主官,今日能瞞梁平,明日就能瞞著陛下。朝上再跋扈的大臣,也未見自作主張過。面陳利害與背後上下其手,哪個更蔑視陛下?”

蘇銘道:“事情做下來,天下百姓議論的還是陛下!”

陸震又追了一句:“陛下當乾綱獨斷,而不是被旁人所斷!陛下耗費的精力,放到祖宗基業上,早就可以告祭太廟了!”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章嶟——對啊!我幹嘛為吳選背這麽多的鍋?或者說,我要是為自己背這麽多的鍋,大臣們早幫我幹完事兒了!

就後悔。

章嶟認真地點了點頭。

二人見狀,又追加了對朝政的看法,太子已然立了,那您做的事兒就對了,這一篇就得翻過去了,接下來咱們正經幹事就是了!

這話章嶟愛聽,他問道:“要如何做?”

蘇銘道:“臣等不敢妄議!軍事還請陛下與樞密商議,問於公孫丞相。其余庶務,請問於政事堂,陛下拋開政事堂問於臣二人,臣等惶恐。”

陸震道:“有政事堂不問,是君臣離心,且政事堂皆是三朝老臣,諳於政務。陛下何妨召來一問?他們若是齊心協力,自無掛礙,若是借機生事,陛下心中也就有所決斷了。”

章嶟道:“妙!”

二人告退。

出了宮,對望一眼,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他娘的,為了一個佞臣說了這麽多廢話,自己的事兒還沒幹成呢!晦氣!

那一廂,政事堂在京的三人被召到了禦前,延安郡王一向不多事,反正他外甥女上表被通過了,他就接著窩在一邊不吭聲,江平章有點小興奮,但是看趙司翰的行事。趙司翰雖也高興於扳回一局,卻又擔心:公孫佳弄這一出,皇帝會不會記恨上了?好歹公孫佳還沒跟他翻臉,做事也比較厚道。

三人各有心事,卻都沒心情跟章嶟鬧,章嶟問什麽,他們就盡力給想辦法。趙司翰道:“當師出有名。吳瀹雖是擅開邊釁,不過舊王族之事也不能說是咱們失禮。”

就這一句話,章嶟就想聽他繼續說了。對,怎麽能纂位不認舊主呢?!要是人人都學這個樣兒,這世道還能看嗎?

趙司翰很快給章嶟理出了朝廷應該做的事,軍事就讓公孫佳和鐘源配合,然後人員、輜重之類,公孫佳肯定是心裏有數的,她就管著這個。不但要有軍事,還要佐以道義上的輔助,公孫佳在前面打,他們就在後面幫忙,發個國書,問狼主是怎麽回事,反正狼主也是一邊洗劫邊境城市一邊發出國書來要說說法的。咱們可以讓狼主給舊王族安排草場,讓他讓出地方來給舊王族,攪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