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喝茶

狼主這個人長得特別的合適。

七尺男兒、高大魁偉, 濃眉大眼、直鼻方口,一部濃密的胡須,雙目有神並且目光極正。當他穿上鎧甲, 是個英勇的武士,當他戴上王冠披上王袍, 又是一個威嚴的“夷狄之君”。他不笑的時候, 不怒自威,他笑的時候,好似一個可靠的兄長。

一般人很難從他現在的形象上看出來他其實出身卑微, 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奴隸,他生來也是奴隸,只因長得高大被部族裏的一個小王選做了侍從。更讓人想不到的是, 就是這麽一個奴隸,他沒有認命、沒有沉緬於已做一小王的侍從生活比以前優渥的幻象。硬是從侍從變成了部將,最後瞅準個機會,一躍而為一部之主,進而稱王。

如果從做侍從算起,他也不過是花了十五年的時間而已, 如今他剛過三十歲, 正是年富力強。

元錚待這個人非常的慎重,心中滿是警惕。狼主見了他, 卻是豪爽地大笑:“小將軍, 我們認狼作為自己的祖先, 我卻不是真的狼啊!不會吃掉你噠。”

他居然還能說點官話!元錚忘了自己也些番語,對狼主更警惕了。狼主覺得他很有趣,就是這個小子認出了自己!這小子生得也過於好看了些!看起來是個番人,竟能得重用。聽說他與京師裏的貴人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那就更有意思了。

狼主接著逗元錚,笑著說:“你們的皇帝也太小心了,還派你們這些人看著我。我帶著誠心來的,你們這樣可不行啊。我要是不誠心,也不用自己親自來。我也不想再打,你們皇帝也不想再打了。聽說他也是少年從軍,怎麽一點也不痛快?”

元錚道:“從這裏再往前,五百裏內,您都很熟悉了吧?”

“當然。”

“您為什麽這麽熟悉?”元錚平平板板地說,“您沖過來,燒殺搶擄,這裏每一寸土地都記著您做過什麽。這裏的百姓,他們的父母兄弟,妻兒老小,有多少死在您的刀下,您數得清嗎?知道仇人路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陛下那麽大度不與您計較的。陛下小心,是為您好,我們要是不小心,您不聲不響深入進來,回不回得去就不一定了。”

先前的使者挺身而出:“我主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貴主也當有誠意保護我主的安全!”

元錚口氣平和地道:“所以我跟來了啊。”

他對狼主說話態度很平常,沒有對上位者的惶恐與畢恭畢敬,也沒有看待對手、敵人的敵意,更沒有看勇士的欣賞,就是那麽的平平常常。這態度讓使者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噎出個好歹來。

狼主卻非常有興趣:“小將軍說的很是呀,是我太隨意啦。不過我們草原的漢子就是這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縮手縮腳的,活著有什麽意思呢?生死,我都不怕!那你怕不怕與我喝酒?”

“您當然是不怕的,不要說這裏的百姓,就算是兵士也沒幾個能打得過您。您先不告知即入境,後與百姓起了沖突,誰能說不是犯邊呢?我是邊將,是殺您呢,還是護您?喝酒可以,還請您不要離開我的守護。您想喝什麽酒?”

“你們有什麽就上什麽嘛!喝酒看人,又不是看酒!”狼主將手一揮豪氣地說。

元錚輕笑,像是在春風裏綻開了一朵美麗的花:“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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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唉……”

江平章連唉了三聲,政事堂裏幹活的、打盹兒的、搖著筆杆子搖人去掐架的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一齊看向他,延安郡王還揉了揉眼睛。

江平章又嘆了一聲:“要是狼主來的時候趕上的是冊立太子的大典就好了!可惜!”

最近政事堂的氣氛又有所緩和,霍雲蔚與江平章也不吵了,延安郡王安心劃水摸魚,公孫佳則在加快組建她的相府。整個政事堂裏四個人,只有她得了這麽個好事兒,可不敢得了便宜還賣乖,也無法向另外三位請教。

她正在思忖著,怎麽樣才能盡快把合適的人湊齊。這個相府既是她未來做事的班底,也是她將來攢雍邑官員的一個實驗。與朝廷一樣,她的相府理所當然地需要能做事的人,同樣也需要裝點門面、向京派和仕林示好。對狼主的事,她只關心元錚做得如何,其他的事兒江平章比她更有經驗。

現在聽江平章哀嘆,公孫佳先下了筆,問道:“哪兒來的太子呢?”

“不就是秦……”江平章猛地刹住了口,硬拗了一個,“皇後都要立了,太子也必須得立啦。”

“您看這太子冊封的大典,什麽時候能準備好呢?”

江平章道:“那到時候就只有使節啦,場面就不如狼主親至時好。冊立太子時有狼主在,也顯出將來的君臣名份嘛。”

霍雲蔚一聲輕笑:“君臣名份?與他們的君臣名份是打出來的,顯出來也沒用。要我說,到時候他不在才好,才能叫太子心裏明白自己肩上的重責,否則以為天下太平了,不為防備,恐怕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