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獨孤大人說到做到, 果然上了折子,向皇帝陛下稟明三件事。

一件是說他來到蘇州府之後,發現洪內官被殺一案疑點重重, 而他的小妾只是被屈打成招, 並非真正的兇手, 正在全力追查兇手。

二件則是織造府由織造府帳務及查訪織工所知,織造府與官府聯手壓榨織戶, 以攤派徭役的形式逼迫織工免費幹活,產量高出京中所需數倍高價售賣斂財。目前還未查出參與分錢的各級官員名錄,但假以時日定然能全部揪出來。

最後一件則是有關姜不語的,他來到蘇州之後偶遇在民間經商的姜不語, 發現她帶著幽州軍中退下來的老兵開了鏢局車馬行等店鋪, 給手下人以安身之所。因身邊人手欠缺便請她及其手下充任護衛, 查帳之後果然驚動四方遇刺,若非姜不語鼎力相護, 恐怕臣早已丟了性命, 再難見到陛下!

他的折子送抵皇帝案頭, 皇帝看罷沉思片刻,轉而問起獨孤玉衡:“愛卿覺得姜不語其人如何?”

獨孤玉衡實話實說:“若是拋開性別之見, 姜不語可當得起國之柱石四個字。”

他扳著指頭替皇帝數:“大淵立國百年,四鄰虎視眈眈,姜不語平定北境, 戰功赫赫。況且她雖是女子,但其胸襟開闊尋常男子也不及, 若有她鎮守邊疆, 陛下可安枕矣。”

六皇子執掌幽州四年, 初初入營也確曾手忙腳亂, 多虧得姜不語出手相助,又暗暗彈壓營中將士,這才能讓他在幽州大營站穩了腳跟。

後來幽州大營裁軍,傷病老兵又成了一大難題,李恪暗中犯愁,還是姜不語派人接手,盡心盡力為手下人謀一條生路,他心中視姜不語如良師諍友,沒少在皇帝面前說姜不語的好話,並且暗暗惋惜她爵位被褫奪。

皇帝老邁渾濁的眼神之中泛出一抹精光:“若是朕下一道旨意,恢復姜不語的世子爵位,命她與獨孤默一起清查江南官場,不止是織造府的貪瀆案,還有歷年積欠的鹽稅茶稅,以及農田賦稅。以獨孤默的縝密嚴謹與姜不語的膽略,讓他二人順便把江南道的官員都理一理,愛卿以為如何?”

前些日子戶部尚書還來他面前哭窮,說是江南道的稅收一年不如一年,但國中各項支出又不能減免,再不想辦法,各部來支銀子無米下鍋,他這個戶部尚書可就幹不下去了。

皇帝雖至暮年鬥志不在,但也不想給後人留下一個空虛的國庫,遙想當年繼位之時的豪言壯語,時過境遷雄心壯志已被磨了大半,到底還留有為君者最後的清明,思來想去只有痛下殺手清理江南道這顆毒瘤,大約才能填滿國庫。

獨孤玉衡原本擔心長子的安危,聽聞此言不覺露出輕松的笑意:“若能得姜不語相助,此事定能事半功倍!”心中還替長子高興,只盼著他那個一根筋的兒子別傻乎乎只知道查案,婚姻也很重要。

皇帝的旨意傳到蘇州府,穆靖已經清理出了歷年織造局的帳務,並且帶人查封了洪內官的私宅,不但起出許多金銀珠寶古玩玉器,還從他的書房裏查出私帳以及他名下的房產鋪面以及良田。

洪內官雖是太監,但他早年間剛到蘇州府的時候便派人去老家接了兄長的幼子洪喜來過繼在自己膝下,養子已娶妻生子。

他被刺殺之後,洪喜來便順理成章繼承了他名下的所有財產,沒想到養父被刺殺的兇手還沒受到嚴懲,家先被抄了。

洪喜來哭天搶地拖著穆靖不肯撒手:“穆大人怎能如此?父親他老人家可是陛下身邊的人,在江南多年為陛下打理織造局。父親屍骨未寒,穆大人便要抄了他的家,要將他的兒孫趕出去流落街頭,大人此舉難道就不怕陛下知道嗎?”

穆靖道:“你父被殺一案獨孤大人正在查,本官查的可是織造局的帳務,你父犯有貪瀆之罪,他名下產業全部被查抄,等待陛下降旨。”

傳旨的禮部官員來到蘇州知府衙門,先找到喬智遠。

喬智遠近來被獨孤默三不五時敲打討要刺客幕後的主使之人搞得憔悴不堪,連最心愛的小妾房裏都不去了,只想找個老鼠洞藏起來,聽說傳旨官員要找獨孤默,暗暗心驚,懷疑侍郎大人私下向皇帝告小狀,忐忑的親自帶人前往姜府。

侍郎大人吊著膀子養了一個月的傷,還“不顧傷勢前往蘇州及其附近的織戶家中親訪”,此舉感動了正在觀望的織戶們,也打消了織戶的疑慮,紛紛告發織造府剝削織戶的惡行。

其間也遇到過好幾次阻撓的人,不過身邊有姜不語這個大殺器,皆是有來無回,接連擒了好幾波刺客,先行審問之後都丟給了喬智遠。

反正誰是幕後主使之人不重要,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但是喬大人可免不了頭疼,日夜難安,發量驟減,隱有向著禿頭邁進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