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金不語以胳膊被劃傷的代價將刺客一腳踢下高台, 也不管砸到了誰身上,撿起地上先死的那名刺客的劍護衛在皇帝身邊,還能抽空伸胳膊去扶太子——傷的正好是左臂。

她血淋淋的胳膊伸過去, 倒驚了皇帝與太子一跳:“愛卿——”父子倆生生被刺客給嚇出了心理陰影, 又不似先祖在馬背上打的天下, 從小皆長於深宮,少見鮮血。

金不語承認自己就是故意的, 救駕受傷當然要讓皇帝父子倆記住,她右手執劍,左手攙扶著太子:“上面目標太明顯,陛下跟太子要換個地方先避一避。”

此時六皇子也沖了上來, 一起將太子扶了起來, 幾人從高台上匆匆撤離, 好好一場獻俘大典被攪和散了。

北狄一眾俘虜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被遷怒, 都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人的底線是個奇怪的東西, 最開始被俘的時候, 北狄可汗還存了死志,覺得一國之汗不可受此淩辱, 但是隨著每日微小的事情被挫磨著一路從幽州押解進京,竟將死志都消磨了,現在只求苟活。

自有武將們護衛著皇帝與太子回宮, 留其余的禁軍收拾殘局捕殺刺客,太醫們拎著藥箱一路小跑進皇帝的偏殿, 為太子治傷。

皇帝震怒不已, 嚴令徹查此次事件, 對禁軍正副統領都不加辭色:“連禁軍中都混進了刺客, 你們是怎麽當差的?朕將性命交付到你們手上,你們就是這樣負責朕的安危的?今日若非定北侯世子,恐怕朕與太子的性命就都交待了!”

正副統領跪著請罪,被皇帝罵了出去:“還不滾去查刺客,跪在這裏有什麽用?”

等他罵完了一圈的人,發現好幾名重臣連同定北侯父子都還在地上跪著,總算放緩了語氣向金不語招手:“好孩子,你過來。”又罵身邊的宦官:“我氣昏了頭,你也是眼瞎啊?世子的胳膊受傷了看不見?”

他在殿內發脾氣,哪個敢跳起來不長眼的說要給金不語包紮傷口?就算是她流血而死,那也是她命裏該著。

宦官連忙去喚太醫過來替金不語清創包紮傷口,衣裳也被劃破,皇帝又賜了衣裳,再三撫慰:“好孩子,若非你見機得快,恐怕太子性命憂矣。”

又讓皇太孫前來謝她:“往後你可得記得,世子為救太子而受傷,要對他禮遇。”

皇太孫聰慧有加,加之太子這些年在皇帝面前動輒得咎很不討喜,他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察顏觀色,忙忙上前來向世子行禮。

金不語左臂給太醫清創包紮,右手一把扶住了皇太孫,不肯讓他行禮:“陛下折煞微臣了!”

定北侯也連忙阻止:“太孫萬萬不可,世子只是盡了臣子的本份而已!”

太子雖受了傷,但好在金不語救的及時,長劍終究未曾傷及肺腑,只要護理得當,過陣子也就好了。

皇帝感念太子在生死面前挺身站在了他面前,待他也與往日格外不同,二皇子與四皇子看在眼中,急在心裏,卻還要在皇帝面前表達對太子的關切,以示兄友弟恭。

等到皇帝料理完變故,擡頭發現六皇子還散著頭發,冠子也不知道弄到哪裏去了,頓時罵道:“老六你這副模樣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不知道的還當是哪裏逃荒來的。”

李恪一摸頭發,便委屈的想告狀:“稟父皇,兒臣不是故意散著頭發,是金不語抽了兒臣的簪子去殺賊……”

金不語作出一副惶恐模樣要下跪:“陛下,事出突然,正好六殿下便跪在微臣面前,微臣未及向六殿下征求意見便動了他的發簪,但想來六殿下關愛陛下與太子的安危,就算是微臣借用,想來殿下也不會拒絕吧?”

李恪一聽便知要糟,她這哪裏是惶恐啊,這是揮著鋤頭公然給他挖坑呢,一個回答不好,便要在君父心裏留下陰影,只當他的一根簪子都抵不住父兄的安危。

他連忙跪倒在地請罪,偏金不語更討巧,她竟說:“微臣不問自取有錯在先,為表悔意待出宮之後向六殿下賠三簪子,花樣材質任六殿下自己選,再多微臣囊中羞澀,也賠不起了!”

皇帝被她逗樂了,瞪了六皇子一眼,罵道:“一個皇子從哪學來的斤斤計較?”又安撫金不語:“好孩子,不用你賠,朕賠給他!”

六皇子:“……”

——金不語你個奸詐鬼,好好的阿默都讓你拐帶壞了!

世子當著皇帝的面,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任是皇帝也瞧出這兩人不大對付,不由笑著揭過此事。

宮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聞得太子並無大礙之後,皇帝便讓眾臣散了,特意指派了太醫替金不語治傷,這一日總算是結束了。

眾臣回府之後,獻俘大典聖上遇刺的消息也在京裏傳開了,眾人都對刺客的身份各種猜測,趙芳芷在祖母身邊服侍,聽祖父緩緩講宗廟遇險,世子踩著皇子的肩膀一躍而出,赤手空拳與刺客打鬥,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眼前不由便浮現出世子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