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金守忠與竇卓視線相接, 瞬間領會了對方心中之意,他不由惱火的想——什麽時候他竟然可以隨便被人威脅了?

但對方是竇卓,當年跟他從同一張鋪裏爬上來的兄弟, 眼睜睜看著他娶了侯府小姐青雲直上, 後來受他提拔一路至今, 如今卻站在這裏威脅他?!

金守忠從來狠辣果決,難得有猶豫的時候。

竇卓知道自己的威脅奏效了, 緊跟著便服軟打感情牌:“侯爺,本將知道竇路行為不可饒恕,但念在他是初犯,且並未給世子造成重大傷害的份兒上, 還請饒過竇路!”

金不語敏銳的感覺到了金守忠與竇路之間奇怪的氣氛, 她笑道:“竇大將軍這話說的, 非要等到竇路喪心病狂毒死了人才要懲治?竇大將軍掌步兵營,原來就是如此掌兵?”

她初來乍到, 在幽州大營全無根基, 而金守忠與竇路都在軍中經營多年, 根基深厚,想要重傷兩人難如登天, 但給兩人親密無間的戰友情裏加點小楔子還是可以的。

金不語道:“侯爺今日縱容了竇路之舉,他日只怕幽州大營會湧出四五六個竇路,但凡對他人有不滿, 便下毒捅刀,視軍紀如無物!”

金守忠沉吟片刻,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道:“以竇路之罪責, 原本該一百軍棍, 但念在他是初犯, 便責罰減半,只打五十軍棍,以儆效優!”

竇路上次骨折已經算是平生吃過的最大苦頭了,一聽五十軍棍頓時嚇到魂飛魄散,哭著求饒,被軍士拖出去行刑,很快外面便傳來他的慘呼聲。

竇卓心如刀絞,但也知道自己兒子所犯罪無可赦,若非他暗中出言威脅定北侯,恐怕還不能逃得生機,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對行刑之人打點,只能祈禱兒子身子骨夠強,能熬過這一劫。

金不畏嚇的面如土色,忽聽得金守忠道:“還有你,金不畏。”

“父親,兒子真的什麽也沒做過啊,還求父親明鑒!”金不畏總算醒過神來,在竇路的慘叫聲中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肉都在疼,連連向金守忠叩頭。

金守忠掌軍多年,也知道長子這次的責罰避無可避,當即罵道:“你雖然沒有對世子下毒,但言語不慎行事不當,為父罰你二十軍棍回府閉門思過,你可服?”

竇路人證物證俱在,也只打了五十軍棍,而他的兒子只是言行失當便被罰二十軍棍,定北侯自覺此舉十分公平,殊不知其余諸將心中已經刷新了對金不畏的認知。

兩人皆被拖出去行刑,金不語也懶得再抗爭,在絕對的強權面前,她想要得到公平是不可能的,唯有自己變的強大起來,才能將這些人踩在腳底。

正想的出神,外面的慘叫聲與打板子的聲音已經停了,一名行刑的軍士走了進來,神色倉皇道:“稟侯爺,竇路打了四十五板子,已經……已經……”

竇卓只覺不妙,揪著那名軍士的衣領猛將人提了起來:“怎麽啦?快說!”

那軍士被嚇到了,結結巴巴說:“已經……已經氣絕身亡了!”

竇卓爭強好勝大半輩子,只生了這一個獨苗苗,沒想到連五十板子都沒挨過去便被活活打死了,他狠狠將那人摜在地上,旋風般刮了出去,很快廳外便傳出了他的痛哭聲:“路兒……”

廳內其余諸人紛紛湧了出去,但見金不畏已經行刑完畢,還在凳子上趴著,而竇路已經被竇大將軍從凳子上放了下來,抱在懷裏仍舊不死心的去探他的鼻息,忽然擡頭見到舒觀雲,如同見到了活神仙,抱著兒子跪下求他。

“舒大夫,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救救我兒!”

舒觀雲乃是姜府舊人,視世子如同小主子,而竇路卻對世子下毒,老爺子沒送他一碗毒藥就不錯了。

金不語沒想到竇路這麽不抗打,推老爺子:“舒爺爺——”您老給瞧瞧死透了沒?!

舒觀雲知道世子的意思,這小混帳肯定不是讓她去救人,但察看死因也不違反他的良心。

他上前去檢查,發現瞳孔已經散開,早無半點鼻息,更覺奇怪,遂仔細檢查半天,得出了結論:“大將軍節哀!令郎若是身子骨強健,五十軍棍倒不至於要了他的命,可壞就壞在令郎縱欲過度,本來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生前還長期服用過大補的虎狼之藥,更是雪上加霜,外表瞧著正常,其實內裏早空了,幾十軍棍下去,便如重力敲在了朽木之上,如何承受得住?”

金守忠對上竇卓一雙血紅的似乎要吃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後退兩步,很想為自己辯解——我是想要饒你兒子一命的,奈何你家兒子自己個兒身子骨不爭氣,難道怨我?!

竇卓抱著兒子仰天長嚎,聲若孤狼,令聞者傷心:“路兒……”

眾人都沒想到不過是四十幾棍子,竇路竟然都沒抗過去,但想想他那一屋子姬妾,以及迫切的想要抱孫子的竇夫人,都對舒觀雲給的死亡診斷很是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