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年三十,定北侯終於解了世子的禁足。

侯府家宴菜色豐富,除了和離住在別院的金不言,其余人齊聚一堂,但氣氛卻有些怪異。

蘇溱溱忍著金守忠添了新歡的痛心備辦年關瑣事,哪知道上了除夕宴席,卻發現金守忠竟然帶了灩灩姑娘過來,還頗為憐惜道:“灩灩如今也是這家裏的人,總不好讓她一個人過年吧?”

蘇溱溱一口氣憋在心裏,差點當場喊出來:她算是哪門子的家裏人?!

她強扯著一抹笑容:“應該的!”

灩灩站在金守忠身側,不但惶恐不敢落座,還向她行禮:“這些日子妹妹一直想來拜見姐姐,但聽說姐姐忙著籌備年節之事,也未能成行,還請姐姐恕罪。”

蘇溱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登堂入室之後,對著姜嫻一口一個“姐姐”,仗著與金守忠恩愛,時常在姜嫻面前對她俯低做小,引的金守忠心疼不已,生怕自己在侯府裏受欺負,平日更是加倍疼愛她。

“倒也不必如此客氣。”蘇溱溱忍著心痛強笑道。

金守忠吩咐:“都坐吧。”

他率先落座,孩子們便朝著自己的位子走了過去,蘇溱溱忽道:“呀,我不知道妹妹也要來,少備了一個位子。”

灩灩溫柔應對:“姐姐不必客氣,妹妹站著侍候侯爺用膳便好。”

她如此善解人意,金守忠更覺得可憐可愛,當即對蘇溱溱略有不滿:“不就是加把椅子的事兒嘛,往後灩灩總要跟大家一起用膳的。”

管家金余親自帶著人加了一把椅子,讓灩灩坐在蘇溱溱下面,金不棄被迫往下挪。

她瞪著灩灩,極為不滿:“爹爹,她只是個丫頭,憑什麽坐在我前面?”

金守忠一錘定音:“胡說,灩灩是姨娘,你不許輕慢於她。”

蘇溱溱愕然,而灩灩則感激依賴的望著他,定北侯享受著妙齡女郎傾慕的目光,不由心情大好,吩咐蘇溱溱:“回頭替灩灩置辦幾身衣裳首飾送過去,府裏也沒有主母,就不必擺酒敬茶了。”

蘇溱溱臉色慘白,勉強從牙縫裏擠出個“好”字。

家宴之上的氣氛意外的沉悶,金不語匆匆扒了幾口就想跑,被沈淙洲在桌子下面強拉著才沒能早早退席,最後等到大家都放了筷子,下人撤了宴席,她才告退。

緊跟著金不畏與沈淙洲也要告退,前者約了營裏的校尉,後者推說約了鄧嘉毓有事,金不棄只能眼睜睜看著義兄離開,眩然欲泣。

蘇溱溱知道女兒心事,隔著灩灩也不好多做安慰,只好向她使個眼色安撫,金不離拖了妹妹一起告退,廳裏便只剩了金守忠三人。

蘇溱溱強打精神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過了元宵柴姑娘也出了孝,不畏的婚事也該籌備起來了。接下來就要輪到世子的親事了,不知道侯爺可有打算?”

說到世子的婚事,這又是一件讓人頭疼之事。

“聽萬將軍的意思,他似乎比較中意淙洲。”

他倒是試著探過萬喻的口風,但萬將軍絕口不提世子,只滿口子誇贊沈淙洲,還提起沈淮安生前與他交情深厚,追憶了一把當年舊事舊情。

“不行!”蘇溱溱既瞧破了女兒心事,自然想遂了女兒的心願,但也不好說養子準備留給自家當女婿,只能換個方式勸解:“侯爺雖然養著淙洲,他的婚事卻不可私自定下,還是要淙洲自己願意才行。”

金守忠:“也是。”

沈淙洲沉默寡言,穩重可靠,連他這個養父也不知道他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待找個機會我問問淙洲。”

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沈淙洲此刻卻窩在金不語的馬車裏嘮嘮叨叨:“世子往後不可在家宴吃到一半的時候提前告退,侯爺本就對你不滿,你也才將將被解了禁足,幹什麽非要惹他不高興呢?”

金不語將自己整個人埋進狐裘裏,只露出一雙不滿的眼睛,等他數落完了,突發奇想:“沈大哥,你老逮著我教訓,是不是侯爺身邊太過壓抑,你總要有個排解郁氣的靶子?”

沈淙洲雙目幽深瞅著她不說話,大有恨鐵不成鋼想將她就地銷毀的架勢,嚇的金不語連忙舉手投降:“算我胡說八道還不成嗎?你別放在心上,繼續嘮叨吧!”

她重新縮回狐裘唉聲嘆氣:“可是大節下的,你不是約了鄧嘉毓嗎?我要去別院陪大姐姐,你跟著我做什麽呀?”

沈淙洲似乎早料到了她不願意帶他玩,平靜的堵住了她的後路:“我約了鄧嘉毓也去別院陪大姐姐,他善詩文,與大姐姐志趣相投。”

“等等——”金不語跟傻子似的復述他的話:“鄧嘉毓與大姐姐志趣相投?”

“嗯。”

“那你呢?”金不語震驚了:“你不是喜歡大姐姐的嗎?當年她出嫁,你倆還抱在一起哭呢。現在她好不容易跟竇路那爛人和離了,你別告訴我你嫌棄她是再嫁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