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懷疑

回去的路上,除了年紀最小,還不知輕重的尚兒依舊無憂無慮,其余幾人各懷心思,紛紛沉默,再沒有了來時的期待和歡喜。

這天夜裏,也不知是不是由於在太極宮中受了驚,月芙再一次做了先前的那場夢。

這一回,那一張張冷漠而模糊的臉孔中,忽然多了一張,竟是她只匆匆瞥見一眼的崔賀樟。

她明明沒有仔細觀察過他的相貌,可他那一張蒼白瘦削中帶著絲絲狠戾的臉,卻漸漸由模糊變得格外清晰,甚至連眼瞳旁的紅血絲都一清二楚。

而更令她驚恐的是,以往會帶著她離開那座陰森陌生院落的趙恒,也在即將靠近院門的時候,忽然被其他人帶走了。

剩下她一人,絕望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掙脫。

……

一夜輾轉,第二日一早,月芙醒來的時候,臉色蒼白,雙目微腫。

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好像有什麽事即將發生。

這一夜,沒有睡好的,不止月芙一人。

秦夫人亦是思慮頗重,連沈士槐第二日見到她時,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讓她若有不適,便請大夫來看一看。

月芙過來請安的時候,就見到秦夫人勉強笑著婉拒的樣子。

“阿芙來了。”沈士槐也正憂心,見狀沒再多問,示意月芙坐下,嘆氣道,“想必你這幾日心情也不大好,便在家裏好好休養吧,沒什麽事,就別外出了。”

他還想著趙襄兒的咄咄逼人,生怕月芙再不小心遇見趙襄兒,又惹來禍事。

昨晚,他算看明白了聖人的態度,對月蓉與趙恒的婚事已不抱太大希望,只盼著沈家莫再橫生枝節。

月芙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點點頭,沒什麽表情。

這個家裏,總歸是沒人會替她說話的。

反倒是秦夫人,沖她笑了笑,帶著幾分試探,問:“阿芙,昨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公主與杜二郎的婚事,只怕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你既然已和離,便與他再沒幹系了,往後的事,你可有打算?”

跪坐在旁邊的月蓉眼神動了動,看一眼母親,又迅速垂下眼瞼。

月芙不知秦夫人為何忽然這樣問,想了想,道:“可是阿芙住在家中,讓母親覺得有什麽不便?”

沈士槐跟著皺眉,看向夫人,似乎想問她,是否要將女兒趕出去。

秦夫人忙擺手解釋:“阿芙,你想哪裏去了?你姓沈,這裏是你的家,我當然不會覺得不便。只是替你擔心罷了,這個家雖不多你一個人,可到底是女子,總不能一輩子留在家裏,早晚要再尋個夫家,嫁出去的……”

聽到這話,月芙終於忍不住稍稍冷了臉。

“母親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母親也知道,鹹宜公主儼然已將我視為眼中釘,整個長安城,還肯娶我的郎君,恐怕也沒幾個了。更何況,我已想好了,這輩子不想再嫁人,待下個月,便會搬去玄真觀中,再不叨擾家中。”

秦夫人被她這一番話說得既尷尬,又震驚:“阿芙,你、你怎麽還有這樣的打算?道觀——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連沈士槐也訝然地盯著她。

“母親放心,我即便去了玄真觀,也不會做任何讓沈家蒙羞的事。”

月芙低垂著眼,淡淡地說。

有些女子入道觀修行,是為了與男子廝混,又不必受婚姻的約束,也有女子是真心遁入道門,遠離塵世。

大魏的風氣雖然開放,但依然對那些借著修行與男子廝混的女人頗有看低之意。

“可是,阿姊,你去了那兒,我會想你的。”月蓉忽然拉住姊姊的袖口,輕聲說。

月芙望著妹妹看起來真摯又單純的雙眼,忽然有一瞬間的迷茫。

頓了一頓後,她露出一抹微笑:“沒關系,你若想我,只管去看我便是。”

“阿芙啊,你可要想好了——”

秦夫人忽然有些著急,還想繼續勸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還是沈士槐皺著眉,沉聲道:“好了,這件事暫且不議,阿芙,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

月芙沒有爭辯,只是順從地起身離開,與妹妹一路同行,直到分別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娘子,怎麽了?”素秋見她臉色有異,忙問。

月芙搖搖頭,道了聲“沒事”,便沉默著繼續往前走,只是腳步比方才慢了許多。

她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正式和離還不到一個月,繼母便提了要她再嫁的事。這本是人之常情,也在她預料之中,只是,似乎提得太早了些……

但願只是她多想了。

……

正院中,沈士槐也覺得夫人忽然提出讓女兒二嫁的事,有些操之過急了。

“阿芙回家才不過兩個月,和離更是一個月也未滿,你怎這個時候便提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