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春芽(6) 玉霜(第2/3頁)

“人都沒了,祠堂何用?”江羽冷笑著起了身,卻走去皇帝身後,與一眾副將一字一句道:“皇家的人,全都冠冕堂皇。”

“那你想如何?”淩燁只再問道。

“叫你們淩家的人,殺人償命。”

嗖嗖幾聲劍響,副將們的劍已架在了江羽脖頸上。然而很快,副將們腳下卻開始踉蹌,手中的劍亦難以把持。眼前江羽卻冷冷笑了起來。

淩燁亦覺視線幾分模糊,聽得身後刀劍落地的聲響,又見得翊王的一幹副將紛紛倒地,方明白了什麽。

慎國公世子文弱之人,此時也已昏睡去了地上。

“來人…”淩燁聲線已幾近虛弱,卻忽的想起他那一身冰寒的水汽是什麽。這種迷藥無色無味,即便混在其他香料中,也不易被察覺。小堂外雖把守森嚴,此時卻遙不可及。

卻見江羽持著劍,緩緩往他面前靠了過來。

衣襟被人提起的時候,他看到那雙眉眼中燃著的仇恨。然而身上的傷口裂開的疼,卻提醒著的他什麽。

他問道:“皇後呢?”

江羽笑著:“陛下不是與皇後辦過大喪了麽?”

“……”希望再次泯滅了下去。那個回報的訊兵,他親自問過,若只是皇後一人相似,或許還是人有相似,可玉妃也在,那他便更為確定了。

那具焦屍身上不過戴著她的銀鈴,可他自想起那老尼靜安手上,豈不也戴著她的玉鐲。那桂月庵手腳不凈,若有人取了她的貼身之物,替她死在火海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惠安宮大火,張斯伯尋得的那具男屍,卻早已斷了右臂。若是有人救了皇後,傷了福康安,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的江羽。

可方江羽的話,讓他再度絕望。

“她沒死,是不是?”

“陛下忘了,桂月庵大火的時候,皇後病得恍惚。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出來。是你,先棄她於不顧。”

“你是怎麽知道的?”

“郡主的事,江羽又怎會不知道?”

是,只有他不曾知道。忿忿從心口湧出,帶著腰腹間的疼痛,與那藥力對抗。話落之間,江羽身後已多了一人,是藏在暗處的華清,華清手中劍落之間,江羽亦有所察覺。

淩燁聽得幾聲劍響,卻見華清鮮血淌出。這迷藥用得極重,華清該早已受了毒傷。副將李疆亦從地上爬了起來,兩聲劍落,李疆便在江羽劍俠直直倒了下去。

淩燁嗅到了血腥…那味道如北疆的風。從那場大仗中走出來時,他渾身染著的便是這抹這相同的氣息。

那些殘舊的畫面印在眼前,卻讓他更為清醒了幾分。身體仿佛恢復了氣力,伸手可及之處,是李疆方掉落在地的那把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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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若趕來西山的時候,北風已經停了。午時艷陽高照,西山四周卻似一片慌亂。山頂傳來稀疏的刀劍響聲,到底不是什麽好兆頭。

她不會騎馬。方乘著往軍中送物資的牛車,才回到軍營,又求了那大叔許久,方才將她帶來西山腳下。

急著趕路,她胸前那道刀口子還有些疼。在城郊小別院中養病的那段時日,深夜燭火之中,每每驚醒,眼前便總有那雙細長的眉眼。

“小師姐可好些了?”

“可有按時用藥?”

她很小便沒了阿爹阿娘。恩人的年歲及容貌雖都不似她的阿爹和阿娘,她卻隱隱覺得,像是很久未見過的親人。

刀劍響聲漸漸停歇,拾若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腳下的步子再加緊了些,她記得西山寺是豫州一帶的大寺,以前在桂月庵,她也曾聽靜安師叔偶有提起過。她走了許久,方到了寺後的那間別院。

別院已被重兵重重圍住,可卻不似是翊王的兵士。

泛白的紅墻外,她尋得了那道頎長的身影。灰白的袍子上全是血痕,俊朗的面容上,卻一直掛著一絲笑意。她忙往那邊跑去,卻被生生攔在了兵墻之外。

江羽身上的這些劍傷已足以讓他流血而亡。他只是沒想到,淩燁中了那西域的迷藥,還能持劍與他過上數十招。直到守衛在外的神機軍進來救駕,他便知自己氣數已盡。

原來仇恨是會燒盡的,眼前剩下的,卻全是少時的影子。

一時,小郡主還在他側旁,拉著他的袖口,吵著要往稽山頂上去玩兒;一時,又見她捏著塊兒桂花糕,笑得清甜送來他面前。

淩燁迷藥未退,腰腹間的傷口,卻已剌開。血漬隱隱淌出。他卻認得對面江羽嘴角的笑意,那雙細長的眉眼中似倒映出阿檀的影子,如他在夢中的時候一樣。

江羽手中的劍,已揮去脖頸上。

淩燁沒顧旁人攔著,箭步沖了過去,“阿檀呢?”

對面的人卻笑著,“江羽正、正要去見她了。”

“……”江羽的血不斷湧出,淩燁卻只覺背後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