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秋雨(3) 為魔(第2/7頁)
他勾起一抹笑意:“讓它們看。”
男人的聲音,沙啞著沉入海底,如同暗夜的幽魔:“若在大漠,黃沙與烈風便是天神;若在草原,野花與白雲是萬靈之長,他們什麽都知道。你要躲去哪裏?”
他話語中的那些景色綿綿悠長,如畫卷般在她眼前緩緩展開。
是啊,能躲去哪裏?
人生來便是如此不知羞恥,被身體裏的邪魔所支配,那便做一回邪魔又如何…
腳下的銀鈴繼續歡響,比方才更有甚之。男人頸骨下健朗的胸膛起起伏伏,似壓抑著洶湧熱漿的雄偉山脈。
她雙手勾上他的脖頸,尋去那滾熱的齒尖,若不論他是誰,這副身子又有哪個女子不喜歡呢。她難得在床幃中歡笑,男人便似著了魔,惡意的親吻襲遍了全身,仿佛在報復她的主動。
黃沙與烈風卷著她的身子,將她悉數占取幹盡,方肯熄滅了熱火…
她匍在他寬徹的胸膛上,手指卻觸及那腰間一道粗糙的疤痕。她聽他說過一回,是與遼人那一場惡戰時候留下的。
氣息還未全然平復,她卻有些好奇了,“傷著這裏的時候,陛下疼麽?”
男人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輕輕拍打。“不疼。”
“怎麽不疼?”兒時她被黃鼠狼咬破過腳踝,便就疼得半個月起不來床…
“心有所念,便感覺不到疼。”
她不知道這算什麽,可卻也提醒了她,他心有所念,怕是另一個人罷了…
她緩緩撐起來自己的身子,尋著那素紗中衣重新穿好。再多著了一件中衣,方見他也起了身。
她淡淡問起,“陛下的避子丸呢?臣妾該用藥了。”
“……”皇帝聲音裏遲緩半晌,方回了她的話,“朕不記得帶在身上。這回便罷了。”
他試探著看著她的神色,她說“不想”,可是真的?若真當他作了夫君,為何會不想?見得那雙眸中的疑惑,他方察覺自己的矛盾…
大婚之時若皇後有孕,無疑是與太後多添賭籌。然而今時不同往日,翊王黨羽悉數落網,太後風光早不似之前。
或許,他可以給她一個孩子…
“陛下在說什麽?”
她不明白,什麽叫這回便罷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好似在隨意行使他的大權,不需問過她的意思。
她不想要什麽孩子。
“朕說。藥不在身上,稍後再問過李太醫可有補救之法。”
他將話說圓回來,那張小臉上卻寫滿了不情願。
很是為難她了?
他在心中嘲諷了聲自己。人家怕是真的不想…
“那陛下要記得…”
星檀稍作提醒,方起身穿起裏服。那燕居服外襟太重,她拿起都有幾分吃力,在承乾宮裏的時候,是桂嬤嬤與丘禾一同侍奉她穿上的,而眼下院子裏清靜,嬤嬤婢子們都在外頭的下房裏候著。
手中卻是一輕,外襟已被皇帝提了過去。男人方起,仍未著衣衫,寬闊的肩背,緊實的臂膀,支開那身外襟來並不費勁。
“手過來。”他聲音輕著,已然幾分平淡。她順著他的意思,著好一邊袖口,又將手穿入了另一只袖口,自己理了理衣襟,算是完好。
一旁有小桌,桌上有妝鏡。她忙行去,扶了扶歪了斜了的簪髻,再用桌上的玉梳理了理林亂的碎發…
一切都恢復如初,唯有事後臉頰上兩朵桃暈,很是讓人難堪。讓窗外小雀看到便罷了,若出去被桂嬤嬤和玉妃問起,便真是難以開口了。
還在躊躇,肩頭被人敲了敲。
“該去偏堂用膳。”
“不多時便要上路了。”
“……”
皇帝已穿回了那身明黃的龍袍。話落,便負手走去了前頭。
星檀唯有跟上,隨著他身後,去了小偏堂。
滿滿一桌的江南菜,卻讓星檀不由得起了疑。
平素皇帝來承乾宮裏用膳,她都讓禦膳房緊著他的口味來。這祭天行程並未問過她的意思,這滿桌的菜肴卻似知道她的喜好似的。
臨行前禮部與禦膳房的人送來膳食清單,換做以前,淩燁只交於江蒙恩看過便罷。這回卻特地囑咐了句,祭天行程的膳食,依著江南的菜樣兒做。
他著實記不清楚她愛吃的,那便依著她家鄉的口味吩咐,總不容易錯…
星檀覺著有趣的是,有人記得讓人依著江南風味準備膳食,卻忘了將避子丸帶在身上…
許是原本真是打算吃齋戒葷的?
“陛下,用膳吧。臣妾與您布菜。”她與人福了一福,平日裏都是江總管的差事,今日四下無人侍奉,便只得由她了。
“不必。朕自己來。”
“你自己用好便是。”
星檀到省了氣力,然落座下來,卻依然沒什麽胃口。
自那日從養心殿回來便是如此,到如今已有四五日了,那避子丸的寒腥,似怎麽也消散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