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寒夏(23) 故人

入了承乾宮,江羽方吩咐著兩個手下,將陸家小姐送回廂房,隨後在承乾宮門前等他。他自己則尋去了後院兒…

邢姑姑剛從惠安宮回來,正在寢殿裏與星檀回稟。

“裕貴妃娘娘面色不好,當著奴婢,將那瓢蟲團扇撕爛了。到底枉費了娘娘一番心意。”

“可惜了。”星檀嘆了一聲氣兒。“裕貴妃那瓢蟲倒是選得好看,明兒我再與玉妃畫上一面兒。”

話正說著,門上被人輕扣了三下。邢倩正奇怪,桂嬤嬤若要進來,也不必敲門了。想必是外院兒的內侍,有什麽事兒要與娘娘報。

“夜了,娘娘該睡下了。有什麽事兒,明日再說罷。”

窗外的卻傳來一副謙柔的嗓音,邢倩認得出來人聲兒,頗有幾分驚訝:“娘娘,好似是小江公公。”

星檀放落手中畫冊兒,扶著邢姑姑起了身,往外迎了出去。

門外,頎長的身影恭身候著,紅色的宦官輕袍,在月色下略顯得幽暗。一雙細長的眉眼,暗處看不清神色,卻將手中深色綢布的包裹,緩緩捧來了星檀眼前。

“內務府和禦膳房失責,奴才與娘娘備了些用度點心。娘娘且將就用著,填補填補。”

“江公公有心了。”星檀微微頷首,方讓邢姑姑將東西接了下來。

“奴才奉命辦差路過承乾宮,不宜久留,便就先行告退了,娘娘。”

“江公公慢些再走。”星檀叫住了人,又換了丘禾來。“將那薄荷香囊與江公公一個罷。”

丘禾應聲小跑開,很快取了個薄荷香囊來,交給了主子。

星檀親自送去江羽手裏,“避蚊蟲的,是江南的香方兒。江公公該用得上。”

江羽接來,小心收入袖口,方再與星檀行了別禮。“奴才告退了,娘娘。”

星檀目送人走開,又扶著邢姑姑回了涼榻上靠著。

邢倩將那包裹擺在茶案上,解開來,便見的裏頭一包酥餅,一包蔬果,都新鮮著。邢倩卻幾分不解,“娘娘,這小江公公是伺候在養心殿的,這時候,怎會送這些來…”

星檀拾起一個酥餅,咬在口裏。又招呼丘禾銀絮來一起吃。方與邢姑姑解釋道,“小江公公也是蘇杭人,該是看在同鄉,便想著接濟接濟。”

“原是這樣。”

“小江公公倒是有心了。”

“嗯…姑姑你也嘗嘗吧。這酥餅是江南口味,宮裏尋不著,定是讓人去西街上的奶香坊買的。”

見邢倩動手拾起來一個,星檀方落了心思,江羽的事,畢竟還是不宜讓太多人知道的。

江羽出身江南望族,家中曾與星檀在江南為官的二叔多有往來。只是四年前一場官場變故,家破人亡。

聽得盛府落敗的消息時,星檀與祖母多有唏噓。

然而多年後,星檀再見江羽,便已是這位隱姓埋名,伺候在新帝身側的小江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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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內侍候著承乾宮門前已有一刻鐘左右的功夫,見得江羽出來,方忙迎了過去,“江公公,您可出來了。”

“養心殿那邊,還等著我們回話呢。”

“走吧。”江羽撣了撣薄薄一層掛在身上的露水,領著二人,往養心殿回了。

亥時的鐘鼓剛剛敲過,養心殿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江羽行上殿來,與案後的人做了禮數。“陛下,陸家小姐已經送回承乾宮了。”

“知道了。”皇帝話語聲淡,手中持筆正寫著什麽,未曾停下。

江羽不敢多做打擾,正要退下,卻聽得皇帝問起。

“承乾宮中,這幾日如何?”

江羽在那邊尚有幾人相熟,上回也是借著這些關系,幫皇帝打探皇後的起居。

只是這連日來,養心殿內心照不宣,都知道陛下與皇後那邊置了氣。今兒聽皇帝再問了起來承乾宮裏的情形,卻是幾分出奇。

“承乾宮,不太好…”

江羽雖有疑惑,卻難得來的機會幫皇後說上幾句話。

“哪裏不好?”案後的人未停筆,問話也是淡淡。

江羽恭身回道,“承乾宮裏沒了大總管,內務府那些奴才們仗著勢頭,克扣了用度,別的尚不顯,可冰塊兒已小半月用不上了。再加上這幾日禦膳房怠慢膳食,今日的午膳好似都未曾送去…”

江羽話停了半晌兒,也沒聽得皇帝說什麽。只好略微擡眸,偷偷打量了一番上首之人的面色。

皇帝手中的筆頓在半空中,目色卻仍停在案上的紙張上。雖隔著殿內小半片的距離,江羽也能察覺幾分皇帝身上的冷意…

“吃了苦頭,還硬氣什麽?”

皇帝音色放得沉,似僅是對自己的碎念,若不是殿內安靜,怕是旁人都聽不見。

江羽聽得出來,皇帝口氣裏提的是皇後…他這話接了下去:

“內務府與禦膳房這事兒辦得不大地道…沒了大總管,可那宮苑裏住著的可還是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