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寒夏(22) 竊喜

午後,熱氣無處可躲。

桂嬤嬤見主子半躺在涼榻上不肯多動,只得加緊了幾分手中正打著的扇兒。

這幾日來,主子清瘦了不少,卻越發顯得那脖頸纖長。碎發揚在小臉一側的,有幾絲兒被汗水打濕了,貼著面上,讓人有些心疼。

“娘娘午膳可用好了?櫃子裏還有幾塊兒木樨糕,嬤嬤與你拿來?”

“不拿了,留著吧。”星檀知道桂嬤嬤又覺著自己沒吃飽了。若夜裏禦膳房還不打算送餐食來,還得靠那木樨糕才行。

這宮中的奴才,都是用眼不用心的。接著內務府的後手,禦膳房也待她不薄…

早兩日的膳食,還是遲個把時辰,少幾道好菜。許是見得承乾宮裏沒人管,皇帝那邊也不發話,便當是默許了。

打昨日中午起,午膳幹脆沒送來。

也不知是落了那只貪狗的肚子。

還好早前物料兒送得足,還留著幾兩茯苓粉。桂嬤嬤混著玫瑰露,做了幾個玫瑰茯苓餅,與她填了肚子。

後宮的女人全靠著皇帝的榮寵度日,這等規矩,入宮頭日姑母便教過她了。可她許就是皮癢了,心野了。可真要與養心殿那位低了頭,又能怎樣呢。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星檀手中畫筆沒停,一旁銀絮還在與她調著水紅的墨色。貴妃選定的那只七星瓢蟲,正畫了一半。

寢殿外有人敲門,月悠的聲音如隔著一層曼紗,從門外傳來,“長姐,你午睡下了麽?月悠有些話想與你說。”

星檀喚了桂嬤嬤去開門。

月悠入來的時候,面上寫著幾分焦愁。

星檀想起什麽來。禦膳房今兒沒送午膳,可不止是與她這後院兒裏。平日裏月悠廂房的膳食也是禦膳房打點的,今兒怕是一同怠慢了。

“桂嬤嬤,與月悠去拿些木樨糕來吧。”

星檀說罷,垂眸又在扇面兒上畫了兩筆。

陸月悠這幾日著實跟著吃了不少苦頭。早幾日還是只是用度緊缺,沒有冰塊兒,連著這兩日便連午膳都不曾送來。可眼前長姐這副悠閑模樣,似不打算理會。

陸月悠在涼榻上坐下來,“長姐可是與陛下生了什麽嫌隙?”

星檀手中筆墨未停:“君心難測,生了嫌隙,也是常事。”

“……”陸月悠自幼被母親捧在手心,即便去了桂月庵修行,母親幫她與主持師太打點了些許錢財,並未受過多大的苦難。這連日來,跟著長姐在承乾宮,到是將一輩子的苦難都受盡了。

她只好勸著:“長姐若真惹怒了陛下,怕是會牽連了父親和母親。長姐要不要去回養心殿,與陛下言歸於好?”

星檀這才放下手中正描著的扇面兒,打量著面前提議中肯的姑娘,“父親和母親,不是有月悠麽?陛下與你是年少時的情分,他見得你,該什麽火氣兒都沒了。”

人總要長大的。有人負責遮風擋雨,有人只管承歡享福,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兒。

星檀擡手捋了捋妹妹鬢角的碎發。“你入宮多時了,日後該由你去順他的心,姑母和母親都盼著呢…”

陸月悠聽來長姐的意思,自也生了幾分竊喜。陛下不常來後宮,待其余嬪妃都是寡淡。若長姐真要失了榮寵,那便也只剩下她,與陛下尚有幾分情誼了。

“那,一會兒月悠便去見見陛下。”

星檀笑道,“父親母親,該要享月悠的福了。”

星檀手裏的畫兒還沒作完,便吩咐了桂嬤嬤,隨幺妹一道兒去趟廂房,與她梳妝打扮。

等二人出去了,邢姑姑方從外頭回來,與她帶回來了個好消息:

“惠安宮今兒午後不太平,來有盛被內務府的人拿下了,說是去與他那幾個妻妾對證。奴婢問過了江總管,陛下落了口諭,若證據確鑿,便依法辦了。”

星檀道:“內侍娶妻到不是什麽新鮮事兒,可他那望山居,造價不菲吧…”

邢倩回道:“聽內務府的人說,林閣老三代為官,方將那府邸慢慢建造起來,可還未有來有盛的府邸大呢。這中飽私囊行貪之罪,該是逃不掉的。”

星檀蘸了蘸濃墨,在那水紅的小瓢蟲背上輕點下最後幾筆。再將扇面兒揚了揚,墨跡很快便幹了去。

“這扇面兒是裕貴妃親點的。待一會兒丘禾染了薄荷汁兒,邢姑姑便替我去惠安宮走一趟,與裕貴妃送這道兒薄禮吧。”

**

傍晚,養心殿依舊忙碌。

西南匪亂、西北旱災,朝堂上未得定論,朝臣們便來養心殿內詳議。

直至日落三刻,養心殿內終方安靜了下來。

江蒙恩從殿外來,遠遠望見案後的萬歲爺正捏著眉心,稍作緩息。他小心著上前問候:“陛下,晚膳已安頓妥當了,陛下可要移步偏殿用膳?”

淩燁理了理嗓子,“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酉時三刻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