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中腐肉潰爛時伴隨的劇烈痛苦會讓人痛得發狂,但是沈秋澤知道,一旦時間久了那些痛楚就會麻木下來。

只要不去碰那塊腐肉,自然而然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

就像被包裹在黑暗潮濕的泥沼,哪怕被密不透風纏繞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沒有一絲光,沒有一絲活氣,但只要依靠著記憶中腐朽潰爛的回憶,就能夠勉強喘息。

哪怕那腐朽陳舊的回憶會死氣沉沉地拽著沈秋澤不斷往下墮,讓他逐漸沉溺窒息,他也心甘情願,也絕對不能觸碰心底那塊腐肉。

但如今他心中那點微弱的聲音卻告訴他,在那兩年中,有人撬開了那塊腐肉,讓外頭那幾絲活氣悄無聲息地滲了進來,讓那幾絲光也透了進來。

只有一點點,卻已經讓沈秋澤有種想要活生生掐死撬開腐肉的那人的沖動,心裏那頭瘋狂的野獸雙眼赤紅露出獠牙撕扯咆哮想要沖破牢籠。

沈秋澤眼珠子燎出紅血絲,他站在原地,周身氣息冰冷,近乎是恐怖地盯著面前的吳楚。

吳楚碾碎了地上的煙,擡頭望著眼珠子被燎得通紅的男人,他皺了眉道:“瞪什麽瞪?”

“再瞪也別想再抽,學什麽不好學這種破毛病。”

沈秋澤沒有說話,他氣息沉沉對著面前的男生俯身,冰冷的手背拍了拍他面前男生的臉龐,像逗弄什麽玩物一樣輕輕嗤笑道:“所以你是後悔了?”

男人眸子看似柔和了下來,眼底深處卻帶著深重戾氣,慢條斯理在吳楚耳邊近乎是憐憫道:“才會現在來找我了?”

“吳楚,你怎麽那麽天真?”

吳楚皺眉,他看著男人冷眼瞧望著他道:“你那點喜歡和愛,有什麽用呢?”

不過是廉價得讓人發笑罷了。

男人眼裏那點嗤笑和尖銳吳楚瞧得一清二楚,像是見到了什麽隨意丟棄垃圾廢品,廉價又惹人厭煩。

吳楚站在原地,輕輕摩挲了手背的繃帶後,望著面前的男人忽然平靜道:“是沒什麽用。”

“你當初一聲不吭消失的時候,我電話從早打到晚打給你沒停過,短信一條接著一條一直發到手機關機。”

“我在圈子裏到處去拜托人去查你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還拎著當初那個為難你的富二代領子逼問他是不是又來找你麻煩。”

“當腦袋被砸了煙灰缸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著還好沒砸到臉,因為你好像還挺喜歡我的這張臉的。”

“說那麽多不為別的。”

“就這麽看來我那點喜歡是他媽挺廉價沒用的。”

吳楚笑了起來,他眸子有點紅,下一秒他猛然拽著男人的領子,將男人重重扣在鐵門上,鐵門發出一聲巨響顫動起來,不少塵埃漂浮了起來。

吳楚盯著沈秋澤,下顎死死收緊一字一頓對著男人道:“但是沈秋澤你他媽別忘了,當初他媽是誰主動找上門的。”

那點被面前人看作廉價可笑的喜歡,是他吳楚掏著心窩子捂暖了拿出來的。

從小就被周圍人指著鼻子罵野種的他,早就習慣了將心裏頭那層殼建得嚴實堅硬,從來沒被人愛過,也從來不曾去被教過如何去愛別人。

在他看來,心裏頭那層殼越嚴實堅硬他就越安全,就越不容易受到傷害。

但是總有些人在心裏頭是特殊的存在,說幾句話就把心窩子捅得血淋淋的。

吳楚死死拽著沈秋澤的領子,胸膛起伏著,將人摁在墻上紅著眼發了狠道:“所以我他媽到底有什麽錯?”

“錯到能讓你一聲不吭地一走了之?”

被猛然壓在墻上的男人有些怔,燎起血絲的眼球動了動,他沉沉地盯著面前拽著他領子的男生,沒動。

長久的寂靜中,吳楚的神情越來越平靜,而沈秋澤在想。上個拽著他領子朝著他吼的人,他已經不記得下場是什麽了,只記得那人哭嚎的慘叫和瘋狂掙紮的背影。

但是顯然現在拽著他領子朝他吼的吳楚下場不會像那人一樣,因為吳楚已經松開他領子,朝著他冷笑道:“給老子開門拿飯盒。”

“老子明天拿飯去喂狗都不會再拿來給你。”

沈秋澤靠在鐵門上,昂貴的西裝沾了灰起了點皺褶,他額前的黑發散落幾縷,正目光沉沉盯著面前冷笑的男生。

幾分鐘後,提著飯盒的男生冷著臉跟身旁的男人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三步做兩步大步跨下了樓,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站在鐵門前的沈秋澤氣息陰沉,他抓了抓散落在額前的黑發,俊美的眉眼上帶著戾氣,盯著樓道間消失的那道背影。

男人就站在鐵門前,直直盯著那個消失的背影,心臟某個被撬開的地方被猛然束緊,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男生的背影徹底消失,直到聲控燈暗下來讓樓道一片漆黑瞧不見了光影,沈秋澤才將鐵門狠狠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