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第5/6頁)

謝鈞先認出了公主的車駕,主動派人騎馬傳訊。

兩人的馬車都減速而行,最終在交錯的瞬間彼此停下,撩起車簾來正好可以對面說話。

穆明珠眉目冷淡,等著謝鈞先開口。

謝鈞狹長雙眸眯起,含笑繾綣,柔聲道:“謝某送給殿下的這份禮物,殿下還滿意嗎?”

穆明珠冷冷看著他。

謝鈞慢慢一笑,悠然道:“謝某當初說過,似殿下這樣的學生,不管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謝某都願意鼎力相助。”他竟透出幾分委屈來,“殿下明明有那麽想要的東西,怎麽一直不來尋謝某呢?謝某言出必踐,忍不住便要幫一幫殿下了。”

他這是承認了,上奏請立公主為儲君的人是他安排的;這場經久不息、愈演愈烈的大紛爭也是他挑唆的。

謝鈞見穆明珠不語,又一笑道:“上次咱們在斷頭崖相見,夕陽爛漫,殿下曾說過,殿下待人如明鏡。人待殿下如何,殿下便如何待人。”他情真意切笑起來,道:“謝某幫了殿下這樣大的一個忙,殿下也該投桃報李了吧?”

話音未落,忽然有人持利刃從道邊沖上來,直紮穆明珠的馬車。

那人口中怒喊道:“牝雞司晨!合該去死!”還未能近穆明珠馬車三步之內,便已經死於扈從長槍之下。

血噴了出來,屍首也被很快拖走。

林然上前來,低聲道:“是個瘋子。殿下無恙否?”

謝鈞回過神來,轉眸對上穆明珠的視線,訝然一笑,道:“這人真不是在下安排的。”他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殿下冰雪聰明,應該清楚,謝某若是出手,可要雅致多了。”

穆明珠淡聲道:“謝太傅的雅致手段,若是你自己不能親自領教,豈不可惜?”便落了車簾,催車夫快行。

她清楚謝鈞的圖謀,便不難看破謝鈞的用意。

他是故意要激怒她。

要她把立儲這事兒鬧得愈發不可開交,乃至於激怒四境藩王。

混亂之中,正是他這個野心家上位的好時機。

她不可能上這個當。

穆明珠在轆轆的車輪聲中,強令自己深呼吸冷靜下來。

如今最重要的,乃是爭取到母皇的支持。

這是她和平繼位的唯一可能。

可是留給大周的時間越來越緊迫,而她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她願意接受母皇一次兩次的考驗,卻未必還能配合第三次、第四次。

穆明珠撫了撫自己因為過度思考而微微發燙的額頭,閉上眼睛,藏起壓抑陰鷙的目光。

馬車轉過宮門外的大道,轉入了公主府所在的朱雀大街。

街頭擺著路障,兩隊白衣宿衛列隊路邊,見了公主府的馬車,為首的人上前來,雖然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掀開了車簾一角,看了一眼裏面的確是穆明珠本人,這才欠身致歉,連聲道“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放穆明珠等人轉入朱雀大街。

待到馬車停在公主府前,穆明珠站到台階上回頭望去,只見方才為了通行馬車而挪開的路障又重新擺了回去。

她心頭燒著一股陰鷙的怒火,面色也陰沉。

櫻紅覷著她的面色,忙扶著她,低聲道:“殿下,咱們先回府再說。”她也清楚這段時日來,朝中發生的事情不同尋常,公主殿下遭遇了艱難的境地。

穆明珠回過神來,又深呼吸,讓自己露出一個笑臉來,拍了拍櫻紅發冷的手指,道:“好。咱們進去說話。”

櫻紅松了口氣。

是夜公主府中,穆明珠開著寢殿的長窗,坐在小榻上,翻看這段時日來各處的書信。

在此前“養病”的十五日內,她早已經看過不下十遍了。

可是還要看。

她像是一只有強迫症的老虎,一遍又一遍檢查著每一處細節,確保她布下的計劃是環環相扣、毫無疏漏的。

這種感覺實在令人發狂——一邊是全天下至高無上的位子,一邊卻是萬丈深淵、不得翻身。

結果是捉摸不定的,只在皇帝聖心。

不知過了多久,穆明珠終於從書信中擡起頭來,眼睛因為過度使用而有些發癢。

她擡手揉眼睛,忽然感到一陣風從窗口躍入,睜開眼睛一看,果然便見少年立在榻邊、正眼睛亮閃閃望著她。

穆明珠先起身關了長窗,這才轉過身來細細看他。

只見今夜的齊雲沒有穿素日的黑衣,反倒是穿著跟那些皇宮宿衛一樣的制服,整體是素凈銀白的,上面壓著低調的銀線,在領口袖口盤成祥雲等紋樣。

他平時總是穿黑色多些,偶爾在內室只著中衣,有種別樣的誘惑,柔軟溫順。

可是他此時穿著宿衛的銀白制服,卻有一種清冷近乎聖潔的氣質,仿佛從那雲紋中伸出來無數只細長的手,勾著人去褻

瀆他。

穆明珠望著他有些失神,只覺心頭發燙,但究竟是為什麽發燙,卻又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