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第2/3頁)

真正操持西府兵細務的,並非遠在建業的謝鈞,而是西中郎將謝欽。

謝欽並不是謝氏子,而是謝瓊的父親、謝鈞的長兄謝鑄所收養的義弟。他的父親乃是謝鑄的部將,在第二次北伐中,為救謝鑄而亡,留下來一個幼子。謝鑄便將這孩子放到自己身邊養育,視之為弟,名之為欽。謝欽對待謝氏,可謂忠心耿耿,又銘記謝鑄養育教導之恩,對謝鑄留下來的獨子謝瓊極為在意。

對外,謝欽自然是忠於整個謝氏的,既包括謝瓊、也包括謝鈞。前世謝鈞陰奪大周皇位之後,招手要西府兵的兵權,謝欽便拱手送上,絕無二心。

但如果謝氏內部再分,在謝瓊與謝鈞之間,謝欽怕是要偏重謝瓊三分。

只是從前謝瓊無心政務,一心養驢玩樂,又自幼給叔父謝鈞約束慣了,也生不出悖逆之心來。

從前沒有沒關系,以後慢慢養出來就是了。

穆明珠淡淡擡眸,看了一眼還陷在悲痛情緒中的謝瓊,緩聲道:“子玉兄節哀,逝者已矣。”

謝瓊對驢子的感情,大約就像後世現代人對所養狗、貓的感情。

穆明珠便把那死去的“小花”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那樣與跟謝瓊交流。

謝瓊幾時遇到過如此理解他的人?淚痕未幹,已然深以這初識的雲弟為知己。

一席晚宴,一番暢談,月上柳梢,穆明珠該走了。

謝瓊大感不舍,忙道:“不知雲弟宿在何處?家在何方?”

穆明珠一笑,道:“我乃是背著家中出來的,卻不好告訴子玉兄。”又道:“總之這常寧驢市,子玉兄若來,多半會遇見我。”

謝瓊見他不肯告知,也不能強行問其出身,望著穆明珠仆從牽著的小白驢,還是頗為喜歡,卻因為結識了其主人,不好奪人所愛,神色間露出踟躕之色來。

穆明珠了然,笑道:“這小白驢不好養成,我府中有專人飼養驢子。待到養成之後,便贈予子玉兄。”

謝瓊大喜,也沒有虛讓推辭,笑道:“多謝雲弟!只是雲弟如此割愛想讓,我能為雲弟做些什麽呢?”他眼珠一轉,視線又往下裳壓著的玉佩上看去。

穆明珠忙擺手,笑道:“不必。既是同好,見面便是歡喜。”言罷,便在扈從簇擁下,乘車離開。

她的計劃長遠,不在這一日一夜之間。

謝瓊望著那遠去的車駕,嘆息道:“可惜不知他家在何處。”

他雖然天真,但身邊跟隨的家仆卻有眼色。

“郎君,那小公子怕是個女兒身。”

謝瓊微愣,看向那家仆,腦海中閃過與“雲弟”這半日來往的場景——那雲弟的容貌,的確是男子中少見之清麗。

若果真是女郎,也就難怪不報家門了。

“雲弟他……”謝瓊頓了頓,輕聲道:“竟是雲妹麽?”

家仆在旁看著,心道,那女郎看著亦是家世不凡。郎君弱冠之年,賢妻卻還不知在何處,整日跟驢子廝混,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敢嫁呢?難得遇到一個能與郎君投契的女郎,倒是一樁天作的姻緣。

為了今日與謝瓊的會面,穆明珠特意換了驢車。

此時回程的驢車內,穆明珠正閉了眼睛歇息。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在與謝瓊會面時,或歡喜、或同情的表情全都消失不見,只是一片空白。

一百金買一頭驢,不只是為了吸引謝瓊,也是另一種千金買骨。驢雖然上不得戰場,但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很大部分要靠驢來運輸。大周固然缺官馬,卻也同樣缺驢。

至於謝瓊……

穆明珠緩緩睜開眼睛,就見在她身前兩側左右分開坐著的,分別是櫻紅與秦無天。

秦無天今日也扮做了她的婢女,此時坐在車邊,正望著被風吹起一角的車簾出神。

穆明珠順著那掀開的車簾望出去,只見騎馬跟車的扈從中,有一人是原本跟隨秦無天做山匪的刀疤臉,兩根烏沉沉的熟鐵棍子插在腰間,仿佛記得秦無天跟這人是姐弟相稱的。

“秦都尉。”穆明珠輕輕開口,道:“本殿這裏有一樁要緊的差事,需勞煩你。”

秦無天回過神來,欠身道:“殿下只管吩咐。”

穆明珠眸光微動,道:“今日咱們見的那謝子玉,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秦無天搖頭不知。

穆明珠道:“他是謝太傅的侄子。”又道:“旁的都不必細說,只要知道這人是西府兵的陣眼便是。”

秦無天瞳孔一縮,挺直腰板,全神貫注向穆明珠看來。她經歷過上庸郡的戰役,看過大周的軍事布局圖,自然清楚西府兵的分量。而不管公主殿下要做什麽,兵權總是至關重要的。

穆明珠斟酌著用詞,道:“來日我將那白驢贈予謝瓊時,會把負責飼養的婢女也帶給他。”她的目光落在秦無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