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4/7頁)

穆明珠盯著他,似乎在判斷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關於那天鄧玦的話,她回去反復推敲過許多次。有一點她始終覺得可疑,那就是如果穆國公與鄧玦真是彼此清楚的關系,那麽一旦穆國公被抓,只要不是當場**,那麽在審問的過程中一定會供出所有經手的叛徒來——其中自然也包括鄧玦。雖然在鄧玦的故事裏面,他的荊州都督之職,乃是穆國公為了保住秘密拿來安撫他的。但是穆明珠清楚前世的鄧玦做了梁國大將,那時候穆國公早已隨著皇帝穆楨之死失勢,而鄧玦卻還能做到梁國的大將,那就說明鄧玦在梁國還有別的關系——也許是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之前,也許是之後。那麽鄧玦現在敢甩出穆國公這張牌來,那就說明至少在當下,他跟穆國公之間是切割幹凈的——穆國公是身上的火,燒不到他這裏來。他們雖然都與梁國的勢力有關系,卻是涇渭分明的兩條線——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兩股勢力。

鄧玦在穆明珠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有種被看透的感覺,仿佛他一生拼命掩藏的全部秘密,都在她眼前無所遁形。

“是嗎?”穆明珠看出了他極力掩飾的不自在,淡笑問道。

鄧玦極力鎮定道:“當然。”

穆明珠略一點頭,有一種不跟他深究的態度在裏面,望一眼春日碧空,道:“祝君一路順風。”她轉身沿湖畔離去,淡金色的衣衫漸漸融入湖光天色之間。

是日,荊州都督鄧玦久居三個月後,終於離開了四公主的行宮。

他沒有回荊州,而是先往南陽郡去參加英王周鼎的出殯之禮。

在他身後,一隊屬於穆明珠的扈從暗中跟隨。

關於這一點,鄧玦也許清楚,也許不清楚。

但穆明珠猜想,以他的聰明,大約是清楚的。

對鄧玦下了最後通牒之後,穆明珠沒有再往前頭書房去做事,反而回了寢殿內室。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齊雲也正等在內室。

少年坐在窗邊的小榻上,像這三個月來的每一日每一夜那樣,早在聽見她足音時,便已然眸中含笑,起身迎到門邊,只等著她走進來。

這一日跟從前不一樣的地方,卻是小榻上有了一只小小的黑布包裹。

那是齊雲即將離開的行囊。

穆明珠走到榻邊,看了一眼那包裹,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齊雲慢慢跟在她身後,腳步有些沉重。

穆明珠擡頭看他一眼,見少年眸中不像平時那樣含著笑,甚至眼神有些濕漉漉的。她輕輕擡手——齊雲便俯下身來,把臉頰湊到她手上來。

兩人三個月來夜夜相對,已經形成了一些默契。

穆明珠輕輕撫摸他的臉頰,最終指尖停在他眼尾,細細看他,半是玩笑道:“莫不是又哭過了?”

這個“又”字有講究。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頰滾燙起來,眼神閃躲,面上原本的沉重之色倒是褪盡了。

“給母皇的信已經發出了?”穆明珠又問。

“嗯。”

“你這一趟去,有兩件重要的事情。”穆明珠輕聲道:“查明穆國公之事固然重要,還有一則卻是那拓跋長日……”

她算一算時日,前世拓跋長日和趙太後被梁國皇帝拓跋弘毅一舉拿下,應該就在這一年的夏秋之交。

“若是出了事兒,能保住他的性命,便把他帶到雍州來。”

“好。”

穆明珠見他這樣乖巧,又摸了摸他緋紅的眼尾,耐心解釋道:“他們梁國內部自相殘殺,才對咱們的大周有利。現在拓跋長日不是他那皇帝哥哥的對手,一旦**,他們梁國的皇帝再也沒有擔心,就會全力對付咱們大周。所以他們兩虎相鬥,咱們要幫弱的那一方。”

齊雲聽著她低柔的解釋聲,心中一股暖流淌過,亦柔聲道:“好。”又道:“殿下不必向臣解釋。”

穆明珠彎了彎眼睛,手指刮過他停止的鼻梁,取笑道:“真難伺候。又說不必解釋,若本殿真不解釋,回頭又不知道是誰要自己生悶氣。”便拉他在身邊坐下。

齊雲大感羞澀,垂了眼睛,口中輕輕道:“臣沒有……”

穆明珠笑道:“那怎麽這兩日晚上總要給本殿唱小曲?”

平時兩人夜裏躺在一處,穆明珠說話多一些,齊雲一般是安靜聽著、動作更多一些——要麽是給她撫背,要麽摸頭,如此直到穆明珠自己沉沉睡去。

誰知這兩日齊雲不知怎麽回事兒,忽然問她要不要聽小曲。

第一次問的時候,穆明珠剛巧困了,大概含糊應了一聲什麽,又或者說改日,便沒了意識。她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誰知道第二日夜裏齊雲又問,有幾分小心翼翼。

但當時穆明珠剛跟他說完查穆國公大案的事情,哪有心思聽什麽小曲,大概又搪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