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不是女朋友

第二日攀巖隊起了個大早,頂著凝結成霜的晨霧進了山。

藍山需要攀爬的巖壁很偏僻,穿過山谷又過了一條溪流,七扭八拐的,終於見到它的真面目。

那巖壁高聳入雲,壁上裂縫遍布,上半段與地面成鈍角斜角,攀爬時躲不開要對抗重力。

很難的線路,沒有先來者經驗的情況下,不會太容易開拓。

藍山站在巖壁不遠處擡頭思索,他在之前早看過這巖壁的圖片,也和教練商量過將采用什麽技巧攀登。

但照片和實物自然是不能相比擬的。

此刻站在巖壁下,藍山目光掃過那裂縫、凸石、斜角,快速在心中做了攻略調整。

柏舟一安靜地站在他身側,陪他一並看著巖壁。

兩人站了小半小時後,陽光照入山谷,今日很幸運是個晴天。

氣溫升到不那麽冷時,藍山扭身和教練商議,決定開始攀登。

他很快換好攀登衣服,回身對柏舟一舉手。藍山保護服下衣物單薄,地上還有積雪,柏舟一裹著羽絨服都覺寒冷,不想也知道他的感受。但柏舟一什麽都沒說,只伸手,和他輕輕一擊掌,說:“加油。”

藍山嘴唇凍得蒼白,笑容卻很燦爛,他指下左手腕上公式,說:“會的。”

為了防止幹擾攀爬者情緒,或因意外的碎石掉落受傷,柏舟一隨大部隊退到遠處的山頭,巖壁底下只剩幾人。

“藍,這是什麽?”在攀爬開始前,保護員眼尖看見藍山手臂上的字跡,指著問,“你的新紋身?乖寶寶終於打算邁出第一步了嗎?”

玩攀巖的一般心都野,紋身是常態,但藍山卻很老實,別說紋身,耳洞都沒一個,可沒少被隊內人抓著調侃。

藍山其實也動過心,想紋點什麽在身上,但柏舟一卻說紋身疼,藍山那麽怕疼的人肯定忍不住。

藍山內心嘀咕哪裏怕疼,嘴上卻說,那就不紋了。

乖寶寶的手臂上倏然多了點痕跡,保護員怎麽能不好奇。

“不是。”藍山對他笑,把左手臂展示給他看,“這可比紋身牛逼多了,這是第一次被證明出的定理。”

“額。”保護員聳聳肩,說,“我不懂這些,但你說是就是吧……祝你帶著它登頂。”

藍山說:“謝謝,會的。”

閑聊完畢,藍山與保護員面對面站著,互相檢查過保護設備,藍山走到巖壁邊,手指扣上一個凹點,輕輕吸一口氣,沉聲說:“請求攀登。”

保護員說:“準許攀登。”

攀巖是懸於地面的孤獨修行。

沒有指導,不知下一個選點的落向,無人交談,藍山緊靠在巖壁中央的裂縫裏,利用手臂摩擦力,一點點把自己蹭上去。

以上難度的線路都非輕而易舉能被攻克的,先來的攀登者會分享自己的方法,給後輩們做參考,而藍山現在面對的是一條未知的線路,他就是這條巖壁的先來者,他要征服它,定義它,把它作為自己的戰利品,送給山頭注視的愛人。

藍山很輕盈,他總能在巖塊上羚羊似的躍動,旁觀者只覺重力對他沒有作用,他幾下上攀,就到巖壁中程了。

“那個大裂縫是個難點。”教練在柏舟一身邊搓手,他們站得遠,因此能將整個巖壁的概況收入眼底,教練緊張地看著巖壁上的小黑影,藍山靜止幾秒後倏地往上一躍,從裂縫的追捕中掙出,教練抹把冷汗,緊張又慶幸地說,“他通過了,謝天謝地。”

柏舟一沒接話,擡頭看向巖壁,藍山的身影已經變成一個小點,緩慢地在巨石巖壁上移動。柏舟一表情不變,掌心卻輕輕摩挲著戒指——那是藍山換上保護衣前給的,他說,晚上會用一條叫舟一的線路換回來。

藍山像風箏一樣,悠悠地在視線中遠了,柏舟一捏著戒指,也捏著拴住風箏的繩。

線軸骨碌碌轉著,他的風箏越來越高。

再高點。

柏舟一仰頭默念。

去頂點吧。

開拓線路是對攀巖者的考驗,也是對旁觀者的折磨,一行人都為藍山揪緊心臟,期間他出現幾次失誤時,甚至有人驚呼出聲。

好在藍山沒讓他們失望,太陽緩緩上移,在午間,經歷了四小時零七分的攀登後,藍山抓住了巖頂邊緣,把自己甩上頂端。

攀巖隊爆發一陣歡呼,藍山在巖壁頂聽見,隔著消散得差不多的薄霧回身。他的左手上寫著【證明成立】,腳底踩著初次被人類涉足的崖頂。他站直了,沖著另一個山頭的人們揮了揮手。

柏舟一站在狂歡的一群人中間,顯得格外穩重,但高處那身影用力揮手過來,揮去他眉間幾縷擔憂,他不動神色松口氣,也笑了。

“太好了!”藍山落地後,地面上的幾人湧過來,激動地把他高高拋上天。拋了幾次放下來後,保護員給了他大大一個擁抱,問:“難度在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