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他的第一條線路叫舟一

柏舟一埋頭寫了許久,他桌面少有的淩亂,攤開的筆記字跡滿滿,散落的紙巾也寫滿公式,他攥著筆在左手臂上草草著,藍山看著他,在他寫到手肘時及時遞出自己的手臂。

藍山預計要把兩只手都貢獻出去的,但出乎意料的,柏舟一輕捏著他的手腕寫下幾行,藍山還沒來得及表達對筆尖癢麻的抗議,柏舟一就筆鋒一頓,說:“好了。”

藍山低頭看,手臂上最後一行是斜體的單詞,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

德語

藍山不認識,但知道它的意思。

【由此可證,黎曼猜想成立】

藍山在柏舟一的筆記本首頁看過這行字,也問過柏舟一意思。

當時柏舟一說:“我總會再寫下它的。”

藍山結實勻稱的小臂上,字母尾處的墨跡拖出不明顯的痕跡。

現在它終於派上用場了。

藍山擡眸,柏舟一的面色如常平常般冷靜,只那雙眼熠熠的,亮著攝人心魄的亮光。

他一字一句說:“我證出來了,黎曼猜想。”

藍山說:“噢。”

兩人對視片刻,柏舟一說:“賭約我贏了。”

隨著這句話,他的嘴角逐漸上揚。

他稍稍加大音量,再次說:“賭約我贏了。”

藍山也跟著揚起嘴角了,他大笑著說:“天才,牛逼。”

藍山笑著去抱柏舟一,卻被他捏上下巴,用力親了。

柏舟一很少有情緒這麽外露的時刻,藍山縱著他,寵著他,為他所有的喜悅而高興。

藍山輕微仰頭,回應著柏舟一。

雪還在紛紛落著,屋內已是一片暖色。

同房的隊員打完牌回來,推門見此火熱情景,一人噢一聲,另一人則咳嗽一聲,低笑著敲敲門:“兄弟,雖然理解你,但藍明天還要攀巖。”

聽見聲響,兩人瞬間分開,柏舟一面色如常,說句抱歉後輕輕舔著唇邊磕出的傷口。藍山則耳尖微紅,小聲罵了個“putain(他媽的)”後竄回了自己的床位,蓋被子時小心翼翼把左手露在外面,生怕抹去了黎曼猜想的證明筆記。

柏舟一一邊收著紙巾,一邊暗笑著瞥一眼對面床鋪。

法語學得不怎麽樣,臟話倒說得順口。

坐了莫約十一個小時的火車,又乘了一個小時的大巴,攀巖隊最終落腳賓館。

山間的小旅館電梯門都是手拉的,飲用水要下樓打。

等柏舟一找到紙張,認真把證明謄抄並再驗證完,藍山如釋重負地起身,去洗澡了,柏舟一便拎著水壺下了樓,他回房路上聽見幾個英腔的外國人在議論,說有個年輕人到處要塑料袋,看起來可能是高原反應,或者腦子不好使……

柏舟一路過他們,刷卡進門。

藍山洗得很快,柏舟一進門時,他已經腰間系著圍巾,裸著上身站在洗手間門口。

他側腰單薄,肩膀清瘦但結實,若不是柏舟一對他知根知底,根本想不到那流暢的肌肉線條到底藏著多麽恐怖的爆發力。他頭發濕漉,水珠從發梢滑落,順著下顎劃入鎖骨,匯聚成淺淺一汪,又順著腰腹留下,沒入胯骨。

他看起來性感得像個情色雜志的封面男模。

但現在這位性感男模卻皺著眉頭在解左腕上的塑料袋,那紅彤彤的五毛塑料袋胡亂包裹著他的小臂,打了幾個死結,藍山努力了一會兒,開始上牙。

看起來可實在不是很聰明。

柏舟一進門掃他一眼,瞬間明白英國佬口中那個滿走廊敲門問有塑料袋嗎,誰有塑料袋嗎的傻逼的身份了。

柏舟一開門帶進冷風,吹得藍山打了三個噴嚏。

柏舟一把水壺放好,暖氣調高幾度,走到藍山面前,把他的手腕從齒邊搶出來,說:“我來。”

藍山不掙紮,不眨眼地盯著柏舟一動作。他脖子上還掛著戒指,墨綠的細線打的是真死結,一點回轉余地沒有。

戒指在暖燈下微亮著,他的眼睛也在燈下微亮著。

都是很漂亮的東西。

柏舟一解個塑料袋自然不用全神貫注,他心念一動,難得好笑地想。

雖然不聰明,但是很乖巧。

藍山乖乖站著,柏舟一三兩下就扯開了塑料袋,反手從邊上抄起圍巾,包住藍山一陣猛搓,把他身上的水分都給擦掉。

藍山被揉得齜牙咧嘴,不忘護住左手,叫:“誒……誒!注意點,我好不容易保下來的!”

他說得像從盜賊手裏搶了個寶物,柏舟一給他撚幹身上的水分,轉而去擦頭發,敷衍一聲,卻也垂眸去看:“什麽?”

藍山小心翼翼松開左腕,柏舟一的筆跡清晰,他見狀拍拍胸,說:“還好,還好。”

“不洗掉?”柏舟一沒什麽表情,卻快把他腦袋揉成鳥巢。

藍山在毛巾的狂亂蹂躪中艱難確認了手臂上的字跡沒被模糊太多,松了好大口氣,說:“不洗,我明天帶這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