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心悅我

少皇當然不是男人。

他是清風,是明月,是雪山寒泉掠過兩岸春色。

顏喬喬覺得自己還挺詩情畫意。

對上公良瑾涼涼瞥來的視線,她乖巧地彎起眉眼,沖著他抿唇笑了笑。

嬌小的身軀裹在他的雪色大氅中,容顏可憐,眼眸烏黑,兩汪珠淚虛虛實實,真假難辨。唇角的笑容倒是無比真摯,暗藏幾分得意。

倘若她有尾巴,此刻說不定已經開屏了。

公良瑾靜靜看著她:“我既在此,任何人犯錯絕不會姑息。無論意圖不軌,或是,構陷旁人。”

最後一句加重了語氣,黑眸清冷,仿佛一眼便能把她看穿。

顏喬喬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韓崢的惡意根本就瞞不過眼前這個人。

他是君子,又不是傻子。

她看著他的眼睛,怔怔地想,前世他誅殺韓崢和“白月光”時,想必把那個女人當成了她。重生歸來,她在他眼中亦是個隨意攀誣他人的形象。

總之不是好人。

這些年來,她早就把心臟煉成了銅墻鐵壁,可這一刻,忽然便感受到了久違的委屈。

包裹在大氅裏的女子漸漸縮成了一小團,方才還得意洋洋的氣勢仿佛被銀針戳破,一點一點癟了下去。

公良瑾上前一步,她正好疾疾退開了一步。

“床簾是我扯的,鞋子是我自己脫的,是我騙他去關門。”她語速極快,“否則,此刻我就不是站在殿下面前,而是躺在韓崢身下。”

她抿緊唇,挑釁地撩起眼皮看向他。

聽到這般粗俗不堪的話,皎皎君子想必要大皺眉頭了。

不料,公良瑾只是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神色略緩,甚至添了幾分淺淡的溫柔。

“知道了,莫怕。”他擡手,遞過一塊幹凈的白絲帕。

她怔怔低頭。

忽然,一滴眼淚“啪”地落到了絲帕上。

“我……”

正要開口,竹樓那邊傳來了交錯的腳步聲。

顏喬喬趕緊從公良瑾手上扯過絲帕,背轉身,飛快地擦掉眼淚,順便擤了下鼻子。

當方臉侍衛、韓崢一行來到觀水台時,顏喬喬已恢復了無辜冷艷的受害者模樣。

*

不知是不是錯覺,視線相對的霎那,韓崢在顏喬喬的眼睛裏捕捉到幾分狐假虎威式的狡黠。

“殿下。”

幾個人向公良瑾行禮時,方臉侍衛不忘分出一只手來,提住其中一人的後脖領。

顏喬喬看著這個古怪的姿勢,忽然福至心靈——方才,少皇殿下是命令他把人“提”來吧,是吧是吧?

這一位,可當真是一絲不苟地執行君令啊。

那麽,他用漁網把自己救上來,又是因為什麽呢?

不等顏喬喬琢磨清楚,國字臉和另一名女官已將調查情況一一道來。

廂房中的情形與顏喬喬的描述一般無二,而隔壁廂房裏確實躺著一個昏迷的世家子弟,當然,此刻已被弄醒了。

漠北王次子林天罡。

此人生得油頭粉面,一雙眼睛陰寒滑膩,視線最愛往女子的領口鉆,是個貓嫌狗憎,頗不受人待見的紈絝。

當年便是林天罡給韓崢送來軟骨美姬作新婚賀禮。

“殿下。”韓崢拱手稟道,“今日席間,我發現顏師妹臉色不太好,在她離席之後,林師弟即刻尾隨而去。我心有疑慮,出門察看時,見林師弟跟在顏師妹身後,行止輕浮不端。在他準備將顏師妹搡入廂房時,我上前打暈了他,扔進隔壁廂房,然後上前察看顏師妹的狀況。之後,便發生了誤會。”

他沉著臉,神色十分認真。想來看到事情鬧大,便也歇了什麽曖昧心思,只想盡快把自己摘清。

顏喬喬眉心微跳,意識到了不對勁。

韓崢何其自負,在他眼中,天下就沒有他得不到的女子,對於他來說,用藥強迫女子實屬折損尊嚴,更遑論這種藥還會讓女子將他錯認成旁人。

所以……想必是有隱情。

公良瑾頷首,望向林天罡:“你可有話說?”

林天罡原本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但被公良瑾這般淡淡地看著,不覺便慫了眼神,額頭滲出幾絲細汗。

他努力撇了兩下唇角,仍未能提起氣勢,只撇著嘴道:“怎麽了,顏喬喬她給我拋了許多媚眼,又用眼波暗示我跟她出去玩,我當然就跟去咯。這算得了什麽,別說我什麽都沒幹,就算我真幹了什麽,那也是她勾引我。”

顏喬喬冷笑出聲,正待開口,一道手臂攔在了身前。

她怔怔低頭,看到一只修長的手。皮膚蒼白,能看出青色的血管。腕骨漂亮,姿態隨和,卻有不容質疑的力量感。

顏喬喬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被人護在身後是什麽時候。

眸光微震,她望向公良瑾的背影。

清雋、溫雅,如松如竹,抵禦一切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