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頁)

他的腳步安靜,一語不發,像極了敬業的監視者,聆聽靜子告訴鐘應的每一句話。

“學文每次來這裏,都住在君子院的猗蘭閣。”

“那裏偏遠僻靜,離父親的內院較遠,您不必擔心受人打擾。”

“明日您休息好了,我們再去見父親……”

說著,靜子輕輕嘆息,“或許您並不相信,但是我想,父親曾經確實希望學文能夠繼承那張琴。”

年歲久遠的築琴一直是載寧家的至寶。

她年余七十,懂事以來,也只見過那張珍貴十三弦築幾次。

不過是遠遠看著,根本沒有可能觸及它分毫。

但是她說:“我好幾次來訪,見到學文與父親閑談舊事,房間裏總能傳出擊築的聲響。我不懂音樂,可我覺得,學文的琴,奏得極好。”

鐘應對寧明志一腔厭惡,對這位真正慈祥溫柔的老婦人,卻是滿心親切。

“爺爺擊築確實極好,連我都是跟他學的。”

他憤怒悲傷的情緒,聊起林望歸的築音,稍稍輕快起來。

“他還自己復制了一張築琴,弦清琴鳴,頗具古韻,我聽著他擊築的錄音,都能想象出漢唐志士擊築高歌的一派豪情。”

靜子是一位真心待人的老人,她傾聽鐘應談及林望歸的築琴,眼睛都泛著光芒。

“雖然我沒有聽過,但是我覺得那一定也是一張好琴。”

她溫柔慈祥,比起寧明志的虛偽稱贊,真誠數萬倍,“因為那是他復制的琴。”

內院外院距離不遠,鐘應與靜子聊起築琴,一會兒就走出了日式的庭院矮橋,走進了一側風格迥異的宅院。

院門木制變為了石砌圓拱門,“君子院”三個草書的黑底金色匾額,懸於正中,宛如國內蘇式園林,園中綠樹假山石子長街相映成輝。

“這兒就是學文一直住的君子院,裏面有寒梅、猗蘭、翠竹、霜菊四間廂房,他獨愛猗蘭。”

靜子緩緩領著鐘應,走到了雕花木門的猗蘭閣前。

久久緊閉的大門一開,房中寬闊簡單的陳設一目了然。

鐘應見到了中式桌椅幾台,雕花大床。

沉重的帷幔層層疊疊,幹凈清幽。

唯獨正對房門的天花板一角,明晃晃仿如故意那麽顯眼一般,突兀的設置著一台監控探頭。

鐘應皺起眉,他還沒有出聲,靜子便說:“床幔之後就是死角,載寧宅子裏都有這樣的監控,你應當見過了。”

他確實見過。

這一路走來,長廊庭院少說四五十個監控探頭,將一座古典宅院背後的詭異陰雲彰顯得淋漓盡致。

鐘應嗤笑一聲,說道:“寧明志這是怕自己走到看不見的角落,無聲無息死了,才裝這麽離譜的監控嗎?”

“可以這麽說。”

靜子女士並未辯解,“宅邸寬闊偏僻,載寧門下弟子眾多,再加上父親年紀大了,所以監控越來越多,管理得也越來越嚴。”

鐘應到不介意時時遭到監控。

他決定留下來之後,就對這些窺視手段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麽……”他指了指房間的監控探頭,“師父讓我帶回去的影像,就是這些東西錄下來的?”

靜子擡起視線,憂愁說道:“不止是它,還有很多東西錄下的學文。”

“他每一次來,在這間宅院裏彈琴、喂魚、沉思的影像,父親都好好留著。”

她沒有仔細查看過,但她記得清楚。

她說:“父親曾說,那是最像他年輕時候的孩子。”

不需要靜子女士詳細解釋,鐘應立刻就懂了。

垂垂老矣的寧明志,一直在自己子孫後代裏,尋找最像自己……

或者最像沈聆的人。

從寧明志的“載寧聞志”,到這蘇式院落園林,再到這雕花大床、四方八仙桌。

還有這爺爺常常居住的猗蘭閣——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

鐘應念誦《猗蘭操》,頓了頓笑道,“他卻是不配。”

靜子女士沒有多留,讓鐘應好好休息,就離開了偏遠僻靜的君子院。

然而,那位寧明志點名弟子,遠山,兢兢業業的陪伴鐘應,詢問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是否需要用餐。

遠山應該是日本人。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和服,跟之前來過樊林的那群家夥,擁有相同的氣質。

但他中文說得很好。

鐘應確實又累又餓,跟著他走出了偏遠住所,好奇的問道:“你們做載寧家的門徒,都會說中文?還是你們會中文,才做的寧明志的徒弟?”

遠山溫和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載寧學派分為內門和外門。外門門生是不必學中文的,作為興趣愛好,喜歡學什麽,就學什麽,傳承發揚傳統文化。”

“而我們內門弟子自小就入了載寧學派,遵從師父的安排,除了學習中文,還會學習詩書禮樂琴棋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