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鐘應重新回到音樂房, 打開門就能聽到一段流暢的旋律。

然而,坐在鋼琴前的,不是漂亮可愛的小天使, 而是榜一大哥周逸飛。

周逸飛專注於琴鍵的模樣,頗有鋼琴家的氣質。

十指翻飛, 身隨琴動。

只可惜他彈奏的樂曲,空有按響音符的姿態, 卻缺少了樂曲本該有的情緒,讓一首本該優美的樂曲,變成了還算流暢的旋律。

即使沒有任何的注解,鐘應還是聽得出,他在用鋼琴改編屬於二胡的《長歌行》。

春去秋來, 葉落焜黃的意象非常明顯,只不過照本宣科,有些乏味的幹癟。

“哎呀,我還是不行。”

周逸飛彈完了高潮部分, 窘迫的給了一段淡出的尾聲, 匆忙停下了手。

“剛才那一段根本沒彈出我想要的效果, 如果換成小叔家的合成器, 我肯定能改得更好!”

他只恨沒能把厲勁秋家音樂房的合成器偷渡出來, 那麽高級、便捷的電子音設備,他只需要輸入樂譜,就能演奏出完美的旋律!

然而, 他的聽眾卻給出了不一樣的評價。

“可是, 我覺得已經很好了啊。”

熠熠的聲音溫柔, 充滿了贊美, “也許旋律弱了一些, 但是你的感情很充沛!”

鐘應笑了笑,認同道:“熠熠說得對,你的感情很充沛。”

充沛得他能感受到樂曲裏滿是周逸飛的局促不安、痛苦煩惱,又努力想要表現好的那份真誠。

這可能是周逸飛收到過最好的誇獎,他忍不住嘴角上揚,卻心裏有數的謙虛。

“哪裏哪裏,還是沒改好、沒改好。”

說著,他垂下視線,擡手重按琴鍵。

“這段急板太敷衍了,主要是我技巧太差,應該再彈快一些。”

“還有這部分的和聲,變化得太生硬了,我手指靈巧點兒,也許會更好聽。”

他一點一點,細致的挑剔自己的演奏。

琴鍵隨著他的指尖叮叮咚咚,竭盡了周逸飛的思考,努力想把剛才的《長歌行》修改得更好。

鐘應見他手指迅速,清晰的懂得自己想要怎麽樣的旋律,竟然感慨起血緣的奇妙。

因為這孩子像極了厲勁秋。

同樣的認真,同樣的熱愛音樂。

哪怕他們不擅長鋼琴,依然可以在黑白的琴鍵,抒發靈魂深處的情感。

連生熠站在一旁,聽完了周逸飛的訂正,坐到了他的旁邊。

“是這樣嗎?”

她果斷的伸手,彈奏出了周逸飛剛剛改完的《長歌行》。

優雅的旋律,宛如沐浴春雨的庭園,將周逸飛隨手壓癟的枯草,重新賦予了生命。

溫柔的音符,恰似暖陽普照的青葵,一束一束的舒展開綠葉,取代了周逸飛踩進地裏的爛泥。

連生熠奏響的《長歌行》,穩穩的接住了周逸飛的改編意圖,卻帶上了天才無法掩蓋的樂思。

原本在昂貴鍵盤上平庸的樂曲,重新恢復了活潑、雀躍、溫暖人心的面貌。

鐘應沒有打擾小朋友們的快樂。

他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頭戴橄欖枝花環的小天使,演奏這個世上最為溫柔的朝露易逝、春去秋來。

這樣的天才不能為人所知,確實可惜。

但是,比起一場舞台上演奏必經的緊張等待,忐忑慌張,似乎輕松愉快的享受音樂,更適合像朝露般熠熠發光的小姑娘。

連生熠用鋼琴演奏的《長歌行》,脫離了二胡低沉哀婉的銀弦,煥發出了截然不同的新生。

那份新生,是連生熠快樂的心境,也是周逸飛優秀的改編。

鐘應沉浸在美好的意象,靜靜等候著這首獨特的《長歌行》結束。

在回蕩著漢樂府悠久余韻的音樂房,他收斂了心中的復雜,笑著問道:

“熠熠,想學琵琶嗎?”

“想!”就算擁有了可愛的裏拉琴,連生熠對學習的興趣從未減退。

鐘應看向音樂房安靜擺放的琵琶,聲音透著最後一堂課的遺憾,笑著說道:

“那我教你同樣來自漢樂府的《木蘭辭》。”

本該承載著期望的遺音雅社樂譜,在鐘應重新彈奏下,斂去了木蘭從軍的刀光劍影。

他的指尖撫勾絲弦,揚起了木蘭大勝歸來後,家庭和睦,姐弟同心的溫情。

穿著古希臘式白色長裙的熠熠,抱著琵琶仿佛古典少女,走入了機杼聲聲的詩詞。

靈魂裏掩蓋不住的輝光,令她模仿鐘應的指法,奏響《木蘭辭》的旋律,就能喚醒一朵迎著早春盛放的潔白木蘭。

快樂的時光短暫,連生熠學習任何的樂曲,都不費吹灰之力。

又是鐘應要帶著周逸飛回家的時間,連生熠乖巧的送他們到了門邊,詢問著下次什麽時候再來上課。

可惜,這次鐘應溫柔的和她道別。

“熠熠,這幾天我有些事,比較忙,可能來不了了。到時候小飛來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