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寧明志所作所為, 是在沈聆心上插刀。

可師父曾經給鐘應講述的故事,比起單純的報紙報道更加可惡。

如果說,十弦雅韻流失海外是貝盧的罪過, 那麽,遺音雅社的其他樂器會流失海外, 寧明志難逃罪責。

然而, 那些故事沒有資料佐證, 師父也從來不肯告訴他, 是聽誰說的。

他不可能告訴周俊彤毫無根據的事情。

鐘應只是非常肯定的說道:“如果沈先生在天有靈,一定不願再見到寧明志。”

“博物館做展板時要是方便, 麻煩你們不要提及這個名字……或者,把沈先生提到他的內容刪掉也行。”

周俊彤掛斷電話, 盯著自己面前的筆記本發呆, 上面清晰記錄著自己想問的一切。

——致遠是不是沈先生的好朋友?

——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麽值得宣傳的故事?

——沈先生這麽喜歡提到致遠, 能不能在展板上展示他們的友誼?

然而, 鐘應現實又殘忍的告訴她:沈先生在日記裏次次提及的致遠,不僅背叛了遺音雅社, 變為了沈先生不願再見的人, 還成為了令人不齒的漢奸。

她剛從沈聆和貝盧虛假的友誼中振作, 又受到了真實的打擊。

那一瞬間,好像永遠不會相信知音,更不會相信高山流水了。

周俊彤關在房間許久,久到厲勁秋都忍不住敲門。

“彤彤, 你給鐘應打電話了嗎?”

裏面沒有回應,厲勁秋準備離開, 剛轉身就見到旁邊衛生間站著的身影。

嚇他一跳!

他還沒開罵, 就見周俊彤泛紅的眼睛, 右手拿著剪刀,平時能夠及腰的長發,亂糟糟的短了一大截。

饒是粗心大意的鐵血直男都覺得不對勁了。

“你做什麽?”

周俊彤忍著傷心,說道:“天太熱,換個發型,換個心情。”

厲勁秋顯然不信,盯著她。

周俊彤妥協般大喊:“好吧!我長大了,再也不會相信浪漫故事了,你滿意了吧!”

厲勁秋依靠著門框,看她沖動剪掉的長發,露出笨拙粗糙的發尾。

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拿剪刀剪了周俊彤幾根頭發絲兒,都被周俊彤追著打了幾條街,還絕交了好幾天。

結果現在,自己親妹妹說著再也不相信浪漫故事,擡手就剪掉了視若珍寶的長頭發。

厲勁秋覺得周俊彤思想很有問題。

他皺著眉提醒道:“別人削發明志,你剪發長大。你不想著強大心靈,只顧著強大外表虛張聲勢,是不是太傻了。”

周俊彤眼睛瞪大,簡直想把手上的剪刀往面前這個沒人性的家夥身上紮。

“哥,你絕對會單身一輩子,沒有女人受得了你這個死直男!”

“那不重要。”

厲勁秋絲毫沒有受到傷害,還急著追問,“你問到鐘應地址了嗎?我們什麽時候去?”

周俊彤扔開剪刀,擦了一把眼淚,抗議道:“你就不能關心關心我嗎!”

“我關心啊。”

厲勁秋擡手看了看時間,“鐘應家遠嗎?今天好像有點晚了,這時候去拜訪別人不太好,那我們明天去。”

周俊彤氣得紅眼,“你絕對會孤獨終老!”

周俊彤花了半晚上時間,請Tony老師把她剪得亂糟糟的頭發,修理成了時下流行的短發。

清爽的不僅僅是她的發型,還有她沉重的心情。

收拾好的周俊彤,撥出了鐘應的電話,準備約個時間見面。

當然,她哥要是不吵著一起去,更好了。

“鐘先生,展板現在出了一版草稿,你方便的話,我們約個時間見面聊聊?”

“最近可能不行……”

鐘應接到電話,格外無奈的回答道:“我在維也納。”

奧地利維也納,世界音樂之都。

在這裏隨處可見提著琴箱的音樂人,還有街邊即興演奏的音樂家,走在維也納就像進入了音樂的世界,充滿了藝術的旋律。

可鐘應沒去接受藝術熏陶,而是端端正正坐在維也納拍賣行。

寬敞明亮的會場,已經來了不少人。

他和周俊彤約好了網上確定展板文字,坐回前排席位,繼續垂眸專注的看著彩色介紹冊,仔細端詳著第四件標的物的介紹。

那是一把中國古董琵琶。

唐代紫檀木,琴身呈梨形,琴頭鑲嵌著雕花白玉,弦軸上點綴著細碎象牙。

作為唐代盛興的曲項琵琶形制,它四軫四相十品,四弦完好無損,正面雕刻著簡約的木蘭花,一簇一簇綻放於早春般蜿蜒攀至背板。

除此之外,通體樸素,再無別的特征。

這把琵琶除了年代久遠,花紋和配飾可以說平平無奇,只能誇一句端莊得體。

然而,鐘應看得十分認真。

他還嫌棄手冊上的圖片太小,沒法好好查看一下木蘭花的紋路,給他一個辨別木蘭花蕊刻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