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爭吵爭論圍繞著十弦古琴的演奏者和名聲在外的作曲家,希望他們能夠主動站出來,闡述一下創作和演奏的心路歷程。

可惜,他們只等到鋼琴家兼音樂劇院老板,多梅尼克的公開聲明:

哈裏森.貝盧喜歡厲勁秋創作的《金色鐘聲》,更愛鐘應演奏的華彩。

他是一個熱愛音樂的人,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怪罪音樂,更不會給音樂套上任何枷鎖。

事實如此,僅此而已。

然而,鐘應和厲勁秋始終沒有回應。

鐘應不知道厲勁秋怎麽想,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機,每天都能收到無數厲勁秋傳來的截圖、鏈接,以及長篇大論的評價。

他完全沒空回復,忙碌於他們和貝盧家族的交涉。

清泠湖博物館派出專家團,親自到達意大利,與貝盧博物館成員一同清點館藏文物。

鐘應不僅要幫忙接收國內傳來的掃描件,遞交給清泠湖專家團做鑒定。

還要和師父一起去拜會貝盧家族的新當家,和萊恩當面協商後續的事情。

比如,他們想要帶回更多哈裏森.貝盧博物館展出的文物。

比如,十弦雅韻真身回國之後,清泠湖博物館希望繼續展覽仿制品。

比如,貝盧書房的意大利語書信和中文書信,鐘應也希望帶回中國。

漫長的談判,已經無人關心躺在醫院裏的貝盧。

萊恩面對鐘應他們掌握的史料,再無辯駁機會,猶豫再三後說道:“其實,我們前兩天清點了祖父的一些私人物品,裏面有他的日記。”

私人日記常常記錄著重要的東西。

樊成雲和鐘應默契的對視,覺得萊恩不會隨隨便便提出這件事,日記裏必然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您有什麽別的要求嗎?”樊成雲客氣的問道。

他們相處不久,但他明白商人不會善良的做好事。

果然,萊恩期期艾艾的說道:

“祖父的身體不大好,可能就在這幾天了。他說……他想見見鐘應。”

貝盧躺在醫院,享受著意大利最好的治療,任何人都覺得他時日無多。

他經常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果有人問他問題,他只會氣息微弱的說:“沈聆……鐘應……”

臨死了,他眼前走馬燈一般跑過人生,覺得自己一直在等。

他等到了中國新任大使,帶回來三年前沈聆亡故的死訊。

他等到了貝盧博物館落成,一件一件藏在倉庫的沈家古董,成為了保護文物。

他等到了意大利音樂劇院揭牌,親自命名了第一廳的雛菊,第二廳的紫羅蘭,第三廳的玫瑰,第四廳的冬青。

他等到了中國數十位古琴演奏者舉辦音樂會,卻聽不到任何一個符合心意的古琴聲音。

太婉轉,不如沈聆那一聲肅殺。

太尖銳,不如沈聆那一聲低沉。

太溫柔,不如沈聆那一聲淒涼。

然後,他等到了樊成雲。

舞台上的演奏婉轉精妙,古琴曲經典優雅,眾人如癡如醉如泣如訴。

只有他,一直在心裏把樊成雲和沈聆作比較。

演出結束,貝盧慣常的與這位琴家見面。

樊成雲笑道:“我與貝盧先生頗有淵源。我聽人說,舅祖父生前曾與您是朋友。”

“什麽?”貝盧眯起眼睛,十分不屑。

那時候,想跟他沾親帶故的音樂家數不勝數,他厭惡的想,這個家夥又在攀什麽莫名其妙的關系。

可樊成雲並不生氣,依然雲淡風輕。

他說:“舅祖父是我祖母早逝的兄長,名為沈聆。”

那一瞬間,貝盧看樊成雲就像看到了四十多歲的沈聆。

他的琴,確實遠勝所有琴家了。

然而,樊成雲也只想要這張琴。

無論貝盧如何許諾捐贈文物,給予樊成雲事業上的支持,他都固執的要這張十弦雅韻。

怎麽每一個人都將雅韻從他身邊帶走?

中國那樣的地方,根本不適合沈聆這樣優秀的琴家。

沈聆應該來到意大利,應該來到他身邊……

他卻遲遲沒有等到沈聆。

“——你想說什麽?”

貝盧混亂的回憶被提問打斷。

他眼前朦朧,只見到一抹影子。

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穿著黑色的衣服,仿佛是地獄來的使者。

用近似沈聆的腔調,冷漠問他:“哈裏森.貝盧,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貝盧倏爾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鐘應。

他看不清楚,仍舊想要凝視那張年輕的臉龐,仿佛在凝視早逝的沈聆。

鐘應沒有什麽耐心。

他皺著眉說:“如果你沒有話說——”

“樹老心不老……”

沉默了許多天的貝盧,終於斷斷續續的發出了聲音。

他顫顫巍巍抓住床沿,想要努力爬起來,又徒勞的僵在病床上,呼吸急促的問:“這句話,是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