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雲宮簽押

夤夜之中,靖王大本營雍州,極天之上,第一重天罡界中,罡風湧動,時有冰雪翻飛。第一層天界只是氣溫下降劇烈,冰寒刺骨,罡氣不見得濃郁多少,也無甚麽罡氣雲獸孕育,空曠之極。

忽有無數天花飄落,香氣遠聞,瑤琴韶蕭之聲並奏,絲絲縷縷,幽然深情。一座巨型宮闕轟然撞碎虛空,緩緩飛馳而來。正是清虛道宗傾盡全派之力打造的一座雲闕飛宮,長寬各有數十丈,周圍雲環霧繞,透過氤氳之氣,隱約可見其中金庭玉柱,明珠掛壁,耳中亦能聽聞鶴舞鳳鳴之聲。

飛宮之中,瑤庭玉階,曲徑通幽,正殿之上一位少年羽士端然穩坐,兩旁自有侍奉的童子童女,各自手提宮燈、排扇,莊肅異常。

那少年道人望去年歲不大,實則卻是拂真道人同門師弟拂玉,亦是一位純陽老祖,飛宮撞出虛空,便有一位弟子前來稟報:“啟稟老祖,飛宮已至雍州上空第一層天界。”

拂玉道人微微頷首,吩咐道:“將宮門大開,高懸星彩,恭迎四方道友。”自有弟子領命而去,晃動法牌開啟宮門,又有男女弟子飛身而起,將手中一盞盞星彩明燈懸於壁柱之上,一時之間,飛宮之中亮如白晝,條條光彩瑞靄遠遠飛騰出去,光華灼灼,連天上的群星都給比了下去。

星眸煥彩之下,拂玉道人將浮塵一擺,一道燦然光華直撲宮外,化為一座彩橋,纓絡垂落,直入虛空金投,不知其所長。彩橋鋪就,未及便有一朵白雲悠悠而來,一位道人自雲中現身,緩步入宮。那道人長須飄然,手托一方大印,大印之上隱隱有龍虎之形盤繞,龍吟虎嘯之聲不絕。

拂玉道人並不起身,只開口說道:“道友卻是早來一步,請入座。”那道人法號張隨堅,乃是正一道掌教張隨真族弟,正一道中張氏弟子極多,歷代掌教也必由張家之人擔任,張隨堅手中那方大印乃是正一道法寶龍虎天印,威能無窮。那道人笑道:“我性子急,忍不住早了一日動身,果然搶先諸位道友前頭了麽?”就在拂玉道人左下首第二張椅子上坐了。

張隨堅左顧右盼,笑道:“清虛道宗果然會享受,我正一道便不會耗費寶材祭煉這麽個金玉其外的東西。”拂玉道人並不多言,似乎全未聽到張隨堅似褒實貶之言,倒是手下許多男女道童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張隨堅視若不見,忽又笑道:“又有道友來也!”一道劍光遠遠疾馳而來,光分五彩,掠過罡雲之時,唯有滾滾雷音響動,眨眼飛入宮中,現出一位老道,正是惟庸道人,大咧咧坐在拂玉道人下首。

拂玉道人微微啟目,破例多說了一句:“惟庸道友東海之上大放光彩,令人欽佩。”惟庸老道不置可否,撫須笑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張隨堅笑道:“道友大戰喬依依,大漲我玄門志氣,豈是雕蟲小技?太玄劍術果然名不虛傳!”

拂玉道人插口道:“我秦拂宗師弟的得意弟子前去水仙洞府求取機緣,至今未歸……”惟庸道人見對面空空如也,皺眉道:“魔教那些厲鬼怎得一個未到?”

拂玉道人怒意暗生,按捺住不曾發作,惟庸道人有意不答,他也奈何不得。又有一道劍光遁出,煌煌如大日,矯矯而來,入宮之後現身出來,卻是一位身量極矮的老道,滿面褶皺,惟庸道人叫道:“大劫將至,牛鬼蛇神輩出,怎得連你這老兒也出世了?”

那矮小老道冷森森望他一眼,並不落座,冷笑道:“少陽派後人不濟,年歲都活到了狗身上,掌教師弟沒法子,只好老子親自跑一趟!”雖是純陽老祖,語出粗俗,滿口臟言。

幾位老祖也不以為意,那老道是少陽楊遜師兄,性子狡詐古怪,最喜以大欺小,可不管你是不是長生級數,喜歡撿軟柿子捏,卻偏偏起了個東陽子的硬生道號,不過當年嘲笑他道號之輩幾乎都已死光,大多是坐化老死,也有不少是他睚眥必報,親手打死的。

拂玉道人浮塵一擺:“請東陽道友落座。”東陽子見惟庸兩個占了前二位子,說道:“我立著便是。”惟庸道人打趣道:“道友立著活像個端茶倒水的小廝,叫我等如何過意得去?”東陽子面上青氣一閃,笑道:“聽說你惟庸老兒的弟子陳紫宗如今也在大明朝廷討了一份差事?”言下之意甚是明了。

惟庸道人就似未聽出他言下之意一般,點頭道:“正是,那小子不如易靖爭氣,索性打發他下山享受幾天人間富貴。”兩位老祖相視一眼,面上堆起假惺惺的笑容。

又有人笑道:“幾位道友到的好早,好生熱鬧!”卻是七玄劍派大長老鄭聞之徒,純陽老祖段克邪,當年亦曾去太玄峰上觀摩太玄重光大典。此人入宮之後,與幾位道友稽首作禮,亦是長身而立,並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