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3/4頁)

這是死亡裏孕育出來的生機。

霍玨摘下頭盔,緩步上前。

掌中綠葉分明稚嫩柔軟,卻在這蕭蕭寒秋裏,別有一番傲骨崢嶸。

“主子,淩若梵到了。”何寧上前悄聲道。

霍玨淡淡收回手,轉身望向來人。

上輩子,淩若梵與秦尤害死褚世叔,青州軍盡數落於淩若梵之手。淩若梵憑借在青州立下的“功勞”,步步晉升,回到盛京便成了正四品通政司左通政。

霍玨曾遠遠望著他從金水橋緩緩行過,周身氣度溫潤如玉。

那時他聽聞此人在青州之時,便愛手執一把素色折扇,頭插木笄,與人一壺清茶,論天下論蒼生。

曾經的大哥便是如此。

可淩若梵到底不是大哥,大哥從不在他那折扇裏鍍金,也從不在木笄裏鑲玉。

大哥那把素色折扇是阿姐與他做的,頭上的那木笄亦不過是自己的練手之物,正是因著是阿弟阿妹親手所做之物,這才日日夜夜攜帶於身。

霍玨冷淡的目光緩緩掃過淩若梵腰間別著的扇子,長手一掠,指尖便多了一片葉子,隨即輕輕一彈,枯葉成刃,無聲無息地劃破空氣,“叮”一聲擊落那把扇子。

“青州的衛大公子衛徹,豈是你這宵小之輩能學?”

淩若梵身體一震,方才只覺一道勁風從腰間擦過,快得他甚至沒看清眼前這男子是用何物擊下他的扇子的。

他豁然擡眼,那雙與淩叡生得極其相似的鳳眸定定望著霍玨,明明這人說話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半分喜怒,那雙黑沉沉的眼也無波無瀾。

可一與他對視,淩若梵便有一種頭皮發麻的驚懼感。仿佛自己站在他面前,不過就是一只邯鄲學步的可笑螻蟻。

“你是何人?”淩若梵眉心緊蹙,“你可知我是誰?這左參議府豈是你們想闖便能闖的地方?方才你們說秦將軍通敵賣國,可有證據?況且,便是秦將軍做了賣國賊,又與我何幹?”

霍玨不作聲,只微微垂眼,從何舟手裏接過一把長劍。

淩若梵目光從那把泛著冷光的劍,一寸一寸挪到霍玨的臉。

不得不說,這人生得極其俊美,淩若梵自詡自個兒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可同眼前之人相比,饒是他再自負,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比之不及。

然外貌不過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此人身上那種的風華。

那大抵是一種……父親希望從他身上看到的東西。

父親自小就對他寄予厚望,他識的每一個字都是父親手把手教的。

那時父親常常同他道:“總有一日,淩家會在我們父子二人的手上再度發揚光大!”

此次青州事敗,父親定然要失望了。

這念頭剛起,他眼底的懊惱尚未散去,胸口驟然一痛。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那人手上的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破了他的心臟。

淩若梵不敢置信地瞪著霍玨,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敢殺他!

霍玨望著淩若梵,道:“本官乃都察院監察禦史霍玨,左參議淩若梵勾結南邵,夥同大將軍秦尤,欲禍亂青州,置青州百姓、大周疆土於不顧。人贓並獲之下,此二人卻拼死抵抗,不欲回京受審。本官既然身負皇命,今日自是要替皇上依法斬殺逆賊,以護大周邊關之太平!”

淩若梵嘴唇蠕動,想扭頭去喊身邊的暗衛救主,卻只看到一張張嘲諷的快意的臉。

胸口雪白的衣裳很快被鮮血染上,“撲通”一聲,他跪倒在地,擡起眼一臉怨毒地盯著霍玨。

他何曾拼死抵抗,不欲回京受審?

分明是眼前這人要趁機殺人!

“你……血口噴人,父,父親,會替我,報,報——”

一個“仇”字尚且未脫口,一只穿著皂靴的腳忽地伸了出來,將他一腳踹在地上。

暗二冷肅著臉,嗤了一聲,道:“你父親馬上就要去大理寺獄了,還報報報,報你個犢子!”

暗二在青州呆了數月,早就看這人不順眼了。

且不說他在青州如何將自己當成土皇帝,動不動就要殺人滅口。就憑此次他那首輔爹勾結北狄想暗害國公大人和肅州的百姓,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暗二罵完一句,也不管淩若梵斷沒斷氣,轉頭看向霍玨,道:“霍大人,可要我將此人丟出去喂狗?讓他死在這兒,都臟了這塊地兒!”

霍玨淡淡搖頭,道:“將淩大人的屍首好生保存好,務必要送回去盛京給淩首輔。”

淩叡有多看重權勢,就有多看重淩若梵這兒子,甚至比宮裏的大皇子還要看重。

大皇子生在宮裏,淩叡不曾抱過他,不曾教過他一個字,連話都不曾多說過一句。

淩叡此人寡情,對大皇子,更多的是利用之心,何曾有過什麽父子之情。

可淩若梵不同,淩若梵是他手把手教導出來,用足了十二分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