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5頁)

齊昌林已經許多年沒有來繡坊街,自然也許久沒見過老孔。

老孔是朱毓成的人,齊昌林見著人了,半點也不尷尬,跟十多年前一般,親熱地笑著問好:“孔叔近來可好?”

老孔也跟從前一般,面無波瀾地頷首當做回應,雙手往腰間的油布擦了擦,道:“你那碗面還是加蔥不要香菜?”

齊昌林笑著應是,恭維道:“孔叔老當益壯,這記憶力竟是比我還好。”

老孔鼻尖似有若無地哼一聲,瞥他一眼,便兀自進了店鋪的後廚。

朱毓成泰然坐於老樹底下的石凳,沖齊昌林笑笑:“你倒是來得比我想象中要早。”

齊昌林健步走到樹下,坐下後便道:“下朝時被胡提拉著說了會話,若不然還能更早些。”

說來他們二人已經十數年不曾這樣坐著吃飯說話,過去二人分屬不同朋黨,齊昌林追隨淩叡,朱毓成自成一黨同淩叡分庭抗禮。

曾經並肩走過一程路的二人,從分道而行之時便已經是是敵非友了。

可如今再次同坐一桌,如從前一般吃面,卻絲毫沒有分道揚鑣了十數年的隔閡。

朱毓成給齊昌林滿上一杯茶,好整以暇地望了望他,道:“昨夜秀娘子可是帶著刀去的尚書府?”

齊昌林接過茶盞,垂眸一笑,坦坦蕩蕩道:“倒是沒帶刀,就打了我一耳光子。”

說罷,想起余秀娘那雙怒目而視的眼,他搖頭笑了聲,道:“也是我活該。”

朱毓成並未接話,沒一會兒,老孔便將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了過來。

二人安靜吃面,待得腹中不再空空了,齊昌林方才放下木箸,溫聲道:“定遠侯來信,說北狄二皇子已同意十月一過,便會派人偷襲肅州軍。這消息是假的罷?”

朱毓成聞言也不急著回答。

將兩個空碗疊在一塊兒,遞與老孔,又慢悠悠地泡了壺茶,方才不置可否道:“此話怎講?定遠侯難道不是去肅州治腿疾?”

齊昌林定睛望著朱毓成,方才那話他的確是在試探朱毓成,可他這位昔日同僚實在是太過平靜,半點端倪都看不出。

他現如今是真的分不清,朱毓成幾人究竟是在查七年前的舊案,還是在給淩叡挖陷阱,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眼下淩叡自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著將七年前的戲碼再演一遍。

可這一切太過順利了,淩叡這幾年因著大權在握,變得日益自負膨脹,從前那顆敏銳且小心謹慎的心早就磨鈍。

但齊昌林不是。

他察覺到了不尋常之處,也察覺到危險,甚至私底下偷偷派人前往肅州和青州探查。

只是還未收到回音,余秀娘便登門了。

齊昌林拿出那兩封敵國的密信,遞與朱毓成,道:“這密信有康王的名諱在,想來你們不會將這信公之於眾。”

鬥倒淩叡不是易事,但只要謀劃周全,並非沒有可能。

可不管用何種方法,都不能牽扯道如今已經登基的成泰帝。

那是皇帝,是天子。

不管當初他是以何手段登的基,他如今是那金鑾殿的主人。

縱觀各朝歷史,只要不到國破家亡、民憤天怒的時刻,不管皇帝犯下何種錯誤,都不會受到懲罰。

一封罪己詔便是頂了天的。

除非像淩叡一樣,用非常手段。

可朱毓成,連同都察院的那一群禦史,甚至包括一心守護肅州的定國公,以及與以家族為己任的宗遮,都不是能做出弑君奪權之事的人。

是以,在齊昌林看來,朱毓成做再多也不過是為了鬥倒淩叡。就算查舊案,也會徹徹底底將成泰帝從那案子裏摘離出來。

朱毓成收起那兩封密信,並未接齊昌林方才那話,而是話題一轉,道:“我以為你會斟酌幾日才會交出這些信。”

齊昌林沉默半晌,道:“昨日阿秀同我說,我做父親了。她離京之時,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那孩子叫齊宏,馬上就要滿八歲。”

齊昌林說著,便闔掌一笑,似是在嘆息,又似是在自嘲。

昨夜,余秀娘將信放在他手上,一字一句同他道:“我不求日後宏兒會以你為榮,只求他不會因著你這爹,而覺著羞恥。齊昌林,別逼著宏兒像我一樣,連自己的父姓都要摒棄!”

齊昌林的話一落,朱毓成便微微一愣,而後擡起眼,真心實意地道了句:“恭喜淮允。”

齊昌林提唇一笑,當初阿秀陪他上京赴考,並不知自己懷了孩子。馬車在雪地裏打滑,她從車裏摔下來,孩子便沒了。

後來阿秀吃了許多年的藥,都不曾再懷過孕,那時他還安慰她,興許是他這輩子沒子嗣緣。沒成想,就在他同她提出和離之時,她竟然有喜了。

該說是造化弄人罷?

可即便是那時知曉阿秀有了他的孩子,他大抵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