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外頭雪下得大,明明是晚上,卻恍若白晝。

但在雪地上行走的人不多,風大路滑,不太安全,大雪漫天在部分人眼裏是浪漫的,但同時也不能忽視它帶來的實質性傷害。

天寒地凍,風雪交加,把人骨頭都凍脆了,眼皮子都凍耷拉了下來,連血管也隨之堵住了。

周時軻蓋著羽絨服的帽子,站在墻角躲著風,等了很久才等到人出來。

看見熟悉的背影,周時軻想都沒想,沖過去一把拽住他,“傅斯冕。”

他說話甕聲甕氣的,一呼一吸都能看見空氣中的白色霧氣。

眼睫上甚至凝結了幾顆霜花。

傅斯冕僵了一下,他的手緩緩從兜裏拿了出來,過了很久才轉過身來,下頜那條淡粉色的疤痕再一次清晰無比,放大般的出現在周時軻眼前。

“你……冷不冷?”周時軻想了一會兒,才想出這麽幹巴巴的一句話。

傅斯冕忍不住用手壓低了帽檐,緩緩開口道:“還好。”

撒謊,他說話聲音都在抖。

南方人剛到北方,這麽天寒地凍,大多數人都不習慣的。

傅斯冕形容瘦削,周時軻看不見他被帽檐擋住的眉眼,只看見幹得裂了幾道痕跡的嘴唇。

一股又酸又澀的感覺湧上喉腔,周時軻伸出手,他手指也凍僵了,有些笨拙地碰上了傅斯冕下頜那道疤痕,傅斯冕感覺到觸碰,第一次沒有躲閃,對上了周時軻的視線。

眼裏有驚訝,也有嘆息。

傅斯冕五官始終是優越於眾人的,即使是如此模樣,也依舊頹喪迷人。

“阿軻,”傅斯冕輕輕拿下了周時軻的手,體貼地幫他塞回到了兜裏,“回去吧。”

他說完轉身便走。

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傅斯冕在躲他。

周時軻有些慌,他追上去,“唐皓給我表白了。”

傅斯冕強迫自己笑出來,有些勉強,但還算體面,“挺好的。”

他又轉身走。

周時軻愣住,喉間一股血氣翻湧上來,他彎腰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了傅斯冕的後腦勺,“傻逼!”

傅斯冕沒搭理他,壓低帽檐繼續往前走。

在Y國時,他覺得來日方長,等到北城時,他親眼看見被簇擁著的周時軻,與之對比之下,傅斯冕第一次動搖了。

傅斯雅沒說錯,周時軻可能還是那個周時軻,但傅斯冕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傅斯冕了。

除了最顯眼的下頜,他的額頭,手臂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淺的疤痕,他在沖下山崖時傷到了頭部,誰也不知道頭部受到創傷會造成怎樣的後遺症。

傅斯冕聽見身後踩著雪的腳步聲,又是一大個雪球砸在了後腦勺。

他拳頭攥緊,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

周時軻這回不砸他的了,他拍拍手上殘留的雪,大步跑向傅斯冕。

他從後邊直接一個飛撲,將傅斯冕撲在了雪地裏。

“你不是要和好嗎?你為什麽要躲我?”周時軻聲音悶悶的,沙啞又含糊不清,“我從上周開始找你,但是沒有你的消息。”

周時軻從來就是行動派的,想什麽就去做了,可惜他對手是傅斯冕,傅斯冕不想讓他找到,他可能沒有辦法。

“你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要一直錯過了嗎?

“你再請求我一次。”

周時軻不用再隱藏自己狂妄的性子,他悶聲命令傅斯冕,“快點!”

傅斯冕動了動。

周時軻這才意識到他還壓著傅斯冕,他起身,把傅斯冕拉起來,面無表情地等著傅斯冕說話。

他頭發都亂了,帽子歪在一邊,滿眼的不耐煩。

是正兒八經的周小少爺了。

傅斯冕眼裏泛起苦澀,他低頭摘下了帽子,頭發有些長了,擋住眉眼,氣息顯得陰郁。

他微擡下巴,過了會兒才低頭,笑了笑,“如何?”

周時軻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往別處看了一眼,“什麽如何?”

“這幅尊容,能入得了你的眼嗎?”傅斯冕語氣含雜著無奈,當時往山底下開是無奈之舉,誰也沒想到會傷到臉。

“還行吧。”周時軻咬了舌尖一口,忍住快要溢出來的眼淚。

“阿軻,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傅斯冕壓低聲音,他專注地看著周時軻,“但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將你真的轉到林氏,這不是分辨,這只是事實。”

“以前對你的疏忽,是我做得不對,嗯……”傅斯冕沉吟了一會兒,語速越發緩慢和謹慎了,“我想過繼續靠近你,但是……”

傅斯冕苦笑一聲,“我可能不太配得上你了。”

僅僅只有一個傅氏家主頭銜的傅斯冕可能配不太上自由灑脫的周家小少爺和優秀的靈氣歌手周時軻了。

臉都是其次,傅斯冕已經不再如最初那般驕傲了。

他不是當年周時軻喜歡的那個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