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完晚飯,葛嫦慧將從劉師傅那新配的藥放進藥罐子裏煎。

晝夜溫差大,一家人坐在廚房裏圍著爐子烤火,瓷盆裏裝著炭,埋了幾個地瓜。

白露珠把母親的毛衣針翻出來,將切成薄片的鹹肉穿了起來,架在炭盆上慢烤。

“你就閑的沒事幹。”葛嫦慧嘴上責怪,卻沒將毛衣針收起來,任由女兒烤著玩。

肥油滋溜溜滴到炭裏,又滋滋作響,白越明看了忍不住道:“挺有食欲,丫頭鬼點子多。”

白志誠抓了一把花生放在掌心搓灰,“四姐,烤得焦黃再拿起來,肯定更香。”

從堂弟手裏搶過來幾個花生,手指用力一捏剝了殼,倒出圓鼓鼓的花生,指尖輕輕撚掉紅皮,遞給父親。

白越明一向孝順,今天為了她和奶奶大伯那邊放了狠話,心裏肯定也不好受,回來後眉頭緊緊蹙著,就沒怎麽松開過。

烤過的花生不如炒出來的花生香脆,有種受了潮濕,半軟半硬的口感,白越明偏愛這種口味,嚼完心裏舒服不少,轉頭看到直勾勾盯著烤肉的侄子,難得有心情問:

“志誠,媒人都不給你找對象?”

白志誠往掌心吹了一口氣,花生皮飛了一地,“哪能啊,自從四姐跟賀老爺子的小孫子訂婚,媒人天天上門,大姐跟三姐不都訂了婚,我是有中意的人,爸媽不同意。”

白越明笑了,“你小子是為了這才氣你爸的?”

白志誠嘿嘿一笑,葛嫦慧好奇問:“你中意誰?”

“是個鄉下丫頭,街道剛來通知要下鄉,我就想報名,我爸媽不讓,整天在家給我瞎相親。”

白志誠塞了滿嘴花生,話裏帶著埋怨,表面看上去卻挺沒心沒肺。

露珠拿火鉗夾起一只地瓜,抓起來兩手換著拋散溫度,因實在太燙,一個沒抓住,又落到炭盆裏,舉起滾燙的指尖捏住耳垂,燙地想跺腳,倒是熱出一身汗,去了寒意。

“急什麽,等下爸給你剝。”白越明接過火鉗,夾起地瓜放到地上冷著,繼續問侄子:“那你是認準了人,不打算找別的?”

“我爸媽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說農村種地苦,要當吃商品糧的光榮工人。”白志誠此時臉上倒是出現些許惆悵,“什麽商品糧,就我爸一個是紡織廠工人,除了大哥剛去跟人學維修技術,咱三姐弟都在糊火柴盒,要是沒二叔二嬸,咱們早餓死了。”

這話白越明聽得高興,“你倒是個明白孩子。”

“二叔,您不知道,我看中的那姑娘,又白又胖,一看就是家裏富裕,我打聽過了,是靠著山的村子,平時能打不少野味,我要是下鄉娶了她,肯定能給她一樣胖!”

白志誠吸了吸口水,眼睛又直勾勾盯著快烤好的鹹肉,“可惜啊,三姐突然要死要活的非要下鄉,我爸媽也不攔著,破壞我的計劃。”

“你真想下鄉?”露珠將鹹肉翻了身,將烤好的遞給父母,“你看中人家,人家看中你沒?”

白志誠自己上手拿烤肉吃,“就是她盯著我看了十來分鐘,我才發現她的,真想下鄉,城裏什麽都要票,不如農村快活。”

鹹肉都是年前抹鹽腌好的,經過炭火慢烤,油滋滋香噴噴,入口焦香鮮美,好吃得想把舌頭都吞下去。

露珠吃著烤肉,微微挑眉,沒接堂弟的話,心裏有了另一番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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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床上歇了兩三天,內服劉師傅開的藥,外服團裏人送的活血藥膏,跟腱牽扯感好了不少,走路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不能練功。

露珠心裏有點著急,政策還得一兩年才能改變,當下還是要盡量去爭取新劇目角色,一天不練功,幾率就小一分。

“四姐,四姐夫來了。”

露珠身體微震,急忙轉頭,看到年輕版賀祺深,發量濃厚,又黑又亮,劉海遮住眉尾,身穿黑色風衣,顯得身材高大挺拔,走起路來自帶飄逸感。

上輩子有次去制片廠送貨,還曾被好幾個導演拉著不放,讓他去試鏡拍電影。

“今天周末,我來看你。”

兩人談戀愛有一年了,賀祺深經常周末來縣裏看她,整個香陽縣都逛遍了,新電影也幾乎沒落下過。

白露珠沖堂弟揮手,“你去自己屋裏。”

白志誠賴著不走,坐在梳妝台前面的椅子上,“那不行,你倆雖然定親了,但只要沒結婚,就不能單獨待在一個房間。”

“剛才喊四姐夫的是誰?”露珠白了一眼,拍了拍床邊,讓男人坐下。

賀祺深伸手從大衣內襯的口袋裏拿出錢包,抽了一張一塊錢拍到梳妝台上,“你去自己屋裏。”

白志誠眼珠子轉了轉,明顯心動,卻想要更多,先是‘嘁’了一聲:“我才不會被錢收買。”

“那你待著唄。”

沒有預料中的加價,賀祺深說完便把一塊錢拿起來,剛要塞到錢包裏,白志誠急忙撲上來搶走,“四姐夫,你可真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