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變回來自然是沒有, 充其量也就變成一只正常體型的貓。

五條悟在某個時刻真情實感地擔心了一下太宰治之後住哪,心想這人該不會又跑去布置一個集裝箱,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太宰治只是病得不輕,又不是喜歡委屈自己, 一個電話過去, 司機恭恭敬敬地將他送去了一棟臨海別墅,私人醫生早就等在一旁, 竟然是港口黑手黨首領親自吩咐他過來的。

太宰治笑了笑,照例還是那種輕飄飄的、腳不沾地的笑法。

這人對著中原中也說要養上好幾個月的傷,自己一估計, 實際也就兩周到頭了,太宰治被摁在床上強行打了點滴,明明是個很正經的治療過程, 偏偏被他折騰得雞飛狗跳。

打點滴的時候他捂著胳膊裝模作樣地大聲喊痛, 又半威脅性質地從醫生那裏摳來幾瓶止痛藥。

過了十幾分鐘, 他被裹得像個繃帶球,森鷗外默許他之後自己休息靜養, 等所有人走了,五條悟才陡然發現這間臨海別墅比他匆匆一瞥看到的更加豪華。

也更加空蕩。

只是一間臥室,面積就能頂的上一所小公寓, 落地窗是幾塊大玻璃, 太宰治也不在床上躺著, 唇畔噙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站到落地窗前面, 用胳膊微微擋著光, 意味不明地望著窗外。

五條悟看了一眼。

是海。

海浪起伏湧動, 浪花掀起雪白的泡沫,太宰治看了一會,就開始扯身上的繃帶,長毛藍眼的美貌貓貓跳起來咬住繃帶一頭:“喵嗚?”

太宰治扯了兩下沒扯動,低下頭:“我說,誰會沒事往自己身上打個石膏啊?”

五條悟:“……你啊。”

“還有你,你是真的沒有意識?”太宰治歪著頭,瞅著眼前的貓:“潛意識也這麽豐富?真是個怪物啊。”

五條悟心想你說誰怪物呢,但太宰治盯著他的眼神卻讓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黑壓壓的,似乎浸滿汙泥,又涼得徹骨,像是能洞悉一切,沒幾秒,這人一彎眼睛,又一如既往地笑起來:“我好像還沒來得及嘗試覆寫指令。”

五條悟:“……”

他在獄門疆裏面,不知不覺地挺直了背,太宰治從兜裏摸出信封,裁開封口,對著那張紙抑揚頓挫地念著指令,念完以後他一擡頭,貓一動不動地蹲坐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五條悟努力嘗試著,想讓貓動一下,卻沒成功。

他頓時明白了這個覆寫指令是怎麽回事,其實也就是太宰治念完這一長串單詞以後,殼子就會陷入待機狀態,等待錄入指令,他松了口氣,心不在焉地思考該怎麽突破獄門疆的封印,就聽見太宰治冷漠卻有點怪異的聲音。

“你的活動範圍只有這棟房子,一步也不能出去。”

五條悟倏地擡頭。

“明白嗎?”太宰治目光冷冰冰的,嗓音也沒什麽溫度,充滿脅迫意味:“任何時候,都給我呆在這裏。”

五條悟惱火地自言自語:“你給老子滾蛋。”

但對這具殼子來說,太宰治的指令優先於他的潛意識,之後這個人又讀了一遍覆寫指令,抱著貓,艱難地拖著兩條腿,穿過大而空的廳堂,再走到門口,嘩啦一聲把門打開了,再把貓扔到地上。

五條悟這一次是真的憤怒,白貓看了太宰治一眼,擡爪就往門口走,太宰治也不阻攔,平靜地讓到一邊,大門就那樣敞開著,五條悟心想再看你折騰我就是個傻的,眼看著他一只前爪就要突破門框線——再硬生生地拐了回來。

五條悟:?

他氣得腦袋都有些發懵。

太宰治眨巴了一下眼睛,頓了頓,垂著頭,悶悶地笑了出來,笑得一副吊兒郎當花枝亂顫的模樣,他笑了一會,渾身的傷都細而密地泛著疼,也就不笑了,垂著眼睛去抱貓。

——這一次他連根貓毛都沒碰著。

雪白雪白的長毛貓不等他碰著自己,驀地往前竄了一段距離,貓的身手何其靈巧,真要躲開誰,別說是走路都得撐著扶手的太宰治,換作他正常的時候也碰不著,太宰治撈了個空,也不嘗試第二次,關上門,又慢慢挪回了臥室。

哢噠。

他把臥室門也關上了。

五條悟盯著那扇雕花木門,腦袋又懵又炸,被他捏在手裏的骷髏頭直接被巨力擠壓成粉末,簌簌地從指縫落下,他煩了一會,白貓接收到他的潛意識,縱身一躍跳上窗台,蒼藍色的眼睛頗為茫然的望著不遠處的海。

怎麽辦啊,五條悟想。

他倒不擔心自己出不去,離開獄門疆於他來說只是早晚的事,但他隱隱約約地就是感到心驚——時間不夠、來不及——其實算一算他被封印起來一共也沒幾天,放在往日連一部大河劇都看不完,但時間在太宰治身上仿佛流逝得格外快,快到短短幾天,他仿佛就過了別人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