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2頁)

真不是個好東西,五條悟氣惱地想,這人簡直壞透了,早知道他就應該一腳把這家夥從樓梯上踹下去,何苦還把自己害得這麽慘?

他又覺得疼痛,渾身上下都在疼,背後估計沒有一塊好肉,他一邊想著,一邊咳嗽了兩聲,這動作牽動斷掉的肋骨,又是一陣生疼。

太宰治很慢很慢地坐起來,半攏半抱著差點被他弄死的人,另外一只手虛虛地環在這人背後,他瞥了一眼手上的繃帶,那些布條已經看不見半點原來雪白的顏色,全是濕潤的血,於是他又去注視那雙他十分討厭卻又總會被吸引的蒼藍眼瞳。

就算是這種時候,那雙眼睛仍然漂亮而又幹凈,竭力地睜著,濕漉漉的,像是被雨洗過的天空,又像他在保險櫃裏珍藏的那顆名貴寶石,充斥著迷惘與難過。潔白如雪的發絲落滿塵土,灰蒙蒙的,是只臟兮兮的、狼狽的貓。

太宰治收回手,用指節蹭了蹭對方纖長的白色睫毛,五條悟只有正面看著還算幹凈,被他這樣一蹭,又折騰得亂七八糟。

他注視著垂落在眼前的雪白發絲,那些柔軟的發絲打著縷,很輕很輕地發著抖,估計一定很疼,疼到無法控制身體的條件反射,他看見男人動了動唇,用不著聽,他也知道對方想問什麽。

太宰治笑了笑。

“三個消息。”

為了照顧被爆炸刺傷的耳朵,他特意說的很慢很慢,每個字都足夠清晰。

“夏油傑走了。”

五條悟即便傷成這樣,思維照樣足夠敏捷,他立即反應過來夏油傑走了這簡單幾個字裏面所蘊藏的意思——走了,他這一生聽過無數次別人對他說誰誰誰走了,死被另一個字所代替,聽著溫和了些,卻不改其中殘酷的本質。

半天,他輕輕動了一下,表示他知道了。

太宰治也點點頭,平靜地陳述出第二個消息。

“七海建人走了。”

五條悟虛虛睜著的眼睛陡然睜大,渙散的眼神凝成一束,釘在太宰治臉上,好像要分辨這條消息的真假,他沒什麽過分的舉動,也沒表示出抗拒,只是眼角略微紅了一些,不過太宰治之前蹭了蹭他的眼眶周圍,也看不太出來。

太宰治又笑了笑,將目光從這人身上移開,空著的那只手,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方塊,扔到地上,小方塊咕嚕咕嚕滾了幾圈,碰上五條悟的鞋尖,停了下來。

“第三個消息。”他不等五條悟問他那個方塊是什麽玩意,淡淡地說:“我也要走了。”

五條悟心想你放什麽屁,你現在不是好好的,活蹦亂跳得老子都掙脫不開你的手,但從在地鐵站見到這個人開始就隱隱約約存在著、始於第一次見到那個披著紅圍巾的太宰治、不,更早一些就已經存在的恐慌驟然升騰,腦海不受控制地劃過短暫窺見的未來。

沉溺於聲色犬馬、吐著煙圈的少年。

披著紅色圍巾,衣擺搖曳,面容端麗的男人。

……

——獄門疆。

——開門!

獄門疆是活著的結界,沒有封印不了的東西,使用條件同樣嚴苛,需要在五條悟半徑約四米的地方,讓他停留一分鐘。

不過這一分鐘,是五條悟腦內時間的一分鐘。

既然是活著的結界,獄門疆開門的狀態幾乎稱得上精神汙染,一大片幾米高的猩紅色肉片繃成方塊,立在五條悟面前,肉片翻滾了兩下,長出一只碩大的眼睛,蒼藍剔透,巨大的瞳孔倒影出白發男人怔愣的神情。

像一頭被伏擊的鹿。

[……為什麽?]

五條悟收攏著肩膀,滑膩蠕動著的血肉將他捆得不能動彈,泛著腥味的鐵銹氣息,越來越緊的束縛——他把這些全部視為無物,僵硬地側過臉,牙齒緊咬,瞳孔緊縮成一個小點,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為什麽?”

而兇手垂著眼睛,纖長的手指摸出一根細細的鐵絲,隨手在手銬上戳了兩下,鎖著他手腕的那枚鐵圈叮當一聲散開,他又摸到兜裏之前買的那條choker。

之前出於惡趣味叫店主刻了個名字,取回來隨便塞進兜裏,一直忘了拿出去。

太宰治揉了揉手腕,伸手攏住五條悟的側臉,溫柔地望著他,再輕輕用唇碰了一下他的眼皮,手指一動,細長的黑色皮圈便系了上去。

他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會自己的傑作,好像很是滿意,又笑了起來,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笑夠了,他彎了彎眼睛。

“……沒什麽,睡一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