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宰治偏過頭, 彎了彎眼睛:“抱歉,嚇到你了?”

五條悟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目光落在他臉上的血點上, 過了很久,他才松開手指, 背也躬了一點,若無其事地:“這家夥死了就行了。”

太宰治笑了一下。

“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怪物, 為了以免日後留下後患。”太宰治頂著五條悟的視線, 低下身,將夏油傑的身體整理好, 濺出來的血被他用袖子擦得幹幹凈凈, 做完這一切, 他才將夏油傑的身體送到五條悟手裏。

五條悟睜著一雙剔透的蒼藍眼睛,內心宛如貓抓,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人套在外面的那層殼子扒拉掉,但太宰治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時間, 看上去都無懈可擊,甚至還一直在笑, 鳶色瞳孔裏全是風流的笑意,好看, 也很蠱人,但怎麽都讓他感覺不真實。

太宰治調侃似地將身體向後仰了一些:“怎麽?我看起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五條悟立刻回答:“是啊。”

哪裏都不對勁,不對勁到了極點。

他沒指望自己這樣一說能讓這個人做出什麽反應,但太宰治卻愣了愣, 一反常態地沉默下去, 慢慢又將手揣進兜裏, 活像一只用水洗了的垃圾小浣熊, 五條悟想。

他又裝作不在意的模樣:“所以,怎麽回事?”

太宰治看了一眼五條悟微微痙攣的手腕,又見到他顯著些血絲的眼白,這個人的眼睛一向幹凈而又純粹,如同天空延展,他此刻的模樣倒不是因為那些改造人的攻擊,而是他手裏夏油傑的身體,以及那些不知道是否受傷死亡的學生。

讓他無端想起了被子彈打傷,一邊警惕一邊舔舐傷口,時不時還會搖一搖尾巴的大貓。

太宰治輕輕嘆了口氣:“沒事。”

他隨即頓了頓,又加上了一句抱歉。

聽見這句抱歉,五條悟差點對太宰治發了脾氣,他閉上眼睛,再焦躁地睜開,漂亮的臉像是被冰霜凍住了似的,羂索一死,設在涉谷地鐵站的帳自然也消失了,其他咒術師也就能夠進來,剩下的後續工作不由他負責,於是他邁開長腿,一步跨好幾個台階,走得飛快。

但他不管什麽時候,只要用余光往身後瞟,太宰治都是沉默而又冷淡跟在他身後,神情安安靜靜地,卻又有種說不出地疲倦。

五條悟的皮鞋鞋跟在地上重重一磕,他忍無可忍,卻仍然端出冷漠的神態:“你到底——”

“三個消息。”

太宰治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說什麽,仍然自顧自地往前走,然後在他上面幾級台階的位置停下,他們已經快要到了最上面那層,大約還有幾十米,白晃晃的光從地鐵口流淌進來,在這個人唇畔的笑容落上明暗交錯的陰影。

五條悟仰著臉,豎著耳朵準備聽這人給他個說法,卻搶先一步捕捉到了細微且不詳的滴答聲,那是機械零件齒輪卡動的聲音,多虧了他這些年遭遇過的無數次的刺殺,他一瞬間意識到了這個聲音代表什麽。

爆破。

五條悟下意識地就要展開領域,普通人類社會的武器對他毫無用處,哪怕是一噸c4在他一米之內引爆都無所謂。

[根據聲源距離,領域半徑設為05千米,持續時間為……]

“——哢擦。”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這只手被銀色的、用特質金屬制成的手銬栓著,無比堅固,緊得能將皮肉嵌出深深的凹痕。

手銬的另一端則是他自己。

如同呼吸般自然存在的咒力霎時間消散得幹幹凈凈。

五條悟茫然地側過臉,對上那雙如同深潭般的鳶色瞳孔,對上那點輕飄飄的笑意——六眼接收到的信息,多到仿佛能塞爆他的腦袋,但大腦卻像缺了油的機器,怎麽都無法處理。

耳畔卻是越來越快的機械齒輪碰撞的嘀嘀聲響。

下一秒,他猛地將太宰治往自己的方向重重一拽,緊緊地圈住他的腰,力氣極大,幾乎都能聽見骨頭咯吱咯吱的脆響,再捂住他的耳朵,轉身,向通道靠墻的地方伏倒,

——轟隆!

太宰治黑沉沉的眼睛被火光照映得發著亮,環住他的男人,身量比他高大了整整一圈,此刻那些恐怖滾燙的熱浪竟然都被擋在外面,他除了感到皮膚被灼得發燙,居然再沒受到半點傷,而挨在他身上的人,肌肉卻因為疼痛而生理性的抽搐著。

男人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頭頂。

血液一滴一滴從傷口滲出來,匯流成河,染濕太宰治身上的外套,最後一輪爆炸散去,五條悟松開手,膝蓋蜷著支撐住身體,垂著頭,他直面了爆炸的沖擊,耳朵嗡嗡直響,半晌才捕捉到一些聲音。

咒力始終無法修復身體,那只手仍然握著他的手腕。

力氣很大,不容抗拒。

而他懷裏的人,臉色蒼白,唇畔仍然凝著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裏帶笑,輕飄飄笑眯眯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