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治?你先醒一醒。”

無論多少次, 五條悟都會對太宰治睡著的模樣感到不適應,對他來說,睡眠和甜食是唯二能使大腦休息的途徑, 即使他睡眠很少, 但他的確挺享受睡眠帶來的輕松愉悅。

太宰則恰好相反, 他表現得像是遭遇了什麽殘酷至極的折磨, 他一向睡眠很淺, 也不怎麽安穩,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來,但此時他實在沒這個能力主動蘇醒, 只能被迫接受漫長的噩夢。

他越蜷越緊,眉尖死死地蹙在一起,身體時不時痙攣似的抽搐兩下,眼皮緊閉, 眼珠卻不住地轉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臉色簡直要比他們躺著的白色床單更白。

一般人做噩夢都會呼吸急促, 被魘住的人更是會劇烈喘氣, 甚至大叫出聲,而太宰治的呼吸依舊輕得無聲無息, 不比一片羽毛更重。

五條悟皺著眉,輕輕摸了下他的額頭,又很輕很輕地晃了晃他。

毫無效果。

過了一會, 太宰治終於松開了抓著五條悟胳膊的手, 像是溺水者終於失去了那點念想, 即使還保存著力氣, 卻依舊松開了那截可以渡他的浮木。

但太宰仍然在發抖, 噩夢一刻都不曾遠離於他。

他也沒什麽劇烈的肢體動作,只是將自己縮得更緊了一些。

白發咒術師看了一會,抿住唇,嘗試著拍了拍少年的後背,他很少做這些充滿溫情的動作,一舉一動也是跟著影視劇照搬現用,但因為動作足夠小心翼翼,便帶了些體貼的意味。

[……為什麽不向別人求救呢?]

[救救他吧。]

白發男人伸出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這才慢慢地、不太熟練地攬住對方的腰,將對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比起成熟男性的體格,少年每根骨頭都又細又荏,像是稍一用力就能折斷……太纖細了,他想,比他以前接觸過的女性還要纖細。

他又嘗試著調整姿勢,想讓對方更舒服一些,手指卻不慎劃過皮膚上一道陳舊的疤痕,太宰治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在昏迷中,喉嚨發出幾聲含糊的語氣詞。

五條悟頓時不動了。

良久,他才稍微收緊了些手臂,另一只手扣上對方的後腦,輕柔地朝自己的方向按了一下。

太宰治只感覺自己這次在垃圾場徘徊的時間出奇得久,他在夢裏嘗試了一種又一種死法,直到現實中身體的感受漸漸回籠——

這種感受並不陌生,他偶爾和中原中也互相攙扶著回據點,就能感受到小蛞蝓硬邦邦的、隱藏著巨大力量的身體,但中原中也沒這麽暖和,更不可能把他整個人都環起來。

他並未完全清醒過來,相反,他現在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頭疼欲裂,就又把臉往身前埋了埋,五條悟身體一僵,支著腦袋,半擡起身體,好觀察太宰治的狀態,在意識到對方只是稍微好轉了一點後,他又悄無聲息地躺了回去。

“等等——!”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追逐什麽,白發男人眼神閃過一絲不愉,下一秒,卻有人直接撞到了門上,旅館使用的是傳統的和式木紙門,門鎖基本是擺設,被這麽一撞,竟然直接撞開了。

“抱歉!我不是……五條先生?”

夏目貴志道歉的話愣生生憋了回去,他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目瞪口呆地仰著臉,表情凝固。

……什麽情況?五條先生是小菅先生的老師沒錯吧?

這個國家名義上絕對禁止師生之間發生關系,但又由於文化背景,老師這個詞天然帶著一種支配的感**彩,要是在大學校園,師生之間的彎彎繞繞更是數都數不清,但無論如何,成年男性對自己的學生下手……

“不要胡思亂想。”五條悟突然開口。

“抱歉!”

夏目貴志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

不遠處那件黑色大衣是小菅先生的外套,和式木屋的爐子上燒著清水,黑色尖頭皮鞋東一只西一只地甩在角落,喝到一半的清酒瓶子擺在木桌上面……

而白發男人極富占有欲的圈住懷裏的人,從他的視角,能看見少年將臉埋在男人的頸窩裏,蓬松柔軟的發絲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來的那一小塊皮膚卻染著不自然的紅。

更、糟、糕、了。

太宰治聽見聲音,濃而黑的眼睫顫了顫,顯得很不安穩,五條悟見狀,嘆了口氣,安撫性地摩挲了兩下他的脊背,聲音低低的:“出什麽事了?夏目不會無緣無故地闖進別人房間吧。”

夏目貴志尷尬地盯著地板,嗓音越來越小:“……非常抱歉,五條先生,我在找一位名叫日月食的妖怪。”

白發咒術師高高挑起了一邊眉毛。

日月食不是什麽對人類有危害的妖怪,甚至能稱得上友好,他在旅途中會在舊民居和倉庫裏面休息,走的時候會把一件東西變成嶄新的狀態,如果人類幫助了他,作為回報,日月食就會讓幫助他的人返老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