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二崽

數日後。

清晨的曦光透過洞頂的孔隙,悄悄地落入那淩亂不堪的巢穴中。像是經受過什麽大力摧殘似的,巢穴的邊緣已然損毀,枯木與幹草七零八落了一地。

紅、黑二色的破布與其混作了一起,散落得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不知是沾了汗水,還是旁的什麽。

一場抵死綢繆甫一結束,敖夜便覺得眼皮分外沉重,滿是汗的大手松松地抓著佘宴白細瘦的手腕。他張了下嘴,但還未來得及說一句話,便眼睛一閉,沉沉地倒在了佘宴白的身上,腦袋砸在佘宴白的肩窩裏,舒緩而溫熱的吐息撲在近在咫尺的耳畔,不一會兒便將那薄而小巧的耳朵熏得一片通紅。

究其原因,乃是龍珠離體太久,而他又鬧騰了許久,這才在激動過後,體內累積的疲憊齊齊湧上時,累得睡過去了。

與敖夜相反,佘宴白渾身上下除了骨頭有些酥軟外,頗覺神清氣爽。

宛若凡人話本裏,那飽食書生精氣神之後的狐妖,眉眼間俱是饜足之意,甚至眼底還有些意猶未盡。

當真是貪吃。

靜靜地躺著緩了好一會兒,待身上的余韻散去,佘宴白才動手把身上的人輕輕推開。他坐起來,先是攏了攏汗濕的長發,然後垂眸凝望了敖夜的睡顏一會兒。

嘴角都是上揚的,想來會做一個美夢吧——佘宴白眯了眯眼,忽然輕輕一笑。

佘宴白右手擡起,隨意捏了幾個法訣,祛除了洞內汙濁的氣息以及巢穴內、兩人身上的汙漬。

接著他左手掌心向上,從玉鐲內取出一套幹凈清爽的青衣,佘宴白換上後,比著紅衣時瞧著清麗了許多。

若是再將惑人的神情收斂些,便好似一朵出水芙蓉,端的是濯清漣而不妖。

“嘖……”佘宴白起身不過往外走了幾步,便忽覺腰肢一疼,不禁皺起了眉。

不過他沒當一回事,手放上去揉了揉,便又邁開腳,徑直往洞口外走去。

回來時,他好像看到,敖夜先前種下的靈植似是已經長好了。

此刻他閑來無事,不如將其采下,免得玉鐲內的那些不夠小蛇崽用。

許是之前和敖夜提起了眠眠,佘宴白心中藏起的思念便如井噴,再也止不住了。不能再拖了,得早些解決這一攤子事,否則,他怕小蛇崽要哭了,哄不好的那種……

誰料他扶著腰,剛一走出洞口,便瞧見了負手立於茂盛的靈植中、正垂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龍族族長。

佘宴白眉心一跳,悄悄放下了搭在腰間的手,盡力站直了身體,做出一副無事的姿態。

“您怎麽來了?”佘宴白面帶笑容,心裏卻有些發虛。也不知這金龍是何時來的,又在洞外聽到了多少動靜。

“您怕是已經等了很久吧?”

龍族族長擡起頭,淡淡道,“我來看看幺兒的情況。”

頓了下,他面不改色地補充道,“剛到而已。”

佘宴白的神情僵了一瞬,勉強保持著笑容,說道,“是麽……阿夜他很好,就是剛剛又睡過去了,您不用太過擔心。”

金龍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道,“他的記憶恢復了?”

敖夜記憶有缺一事,金龍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本想等他傷愈之後慢慢想起來,不想被逆鱗刺激後,敖夜竟有了恢復的跡象。

佘宴白幽幽一嘆,說道,“只恢復了一半而已,另一半也不知道阿夜他何時能想起來。”

雖然覺得與沒有完整記憶的敖夜相處起來別有一番滋味,畢竟一個睡了無數次,已然熟能生巧。而另一個還是只睡了三兩次、動作略顯青澀的“毛頭小子”。

但兩人還有個正眼巴巴地在家裏等著他們回去的小崽子,著實是不能繼續胡鬧下去了。

金龍皺了下眉,“你一直喚幺兒‘阿夜’,那可是他原來的名字?”

“嗯。”

腹部微疼,佘宴白無力維持筆直的站姿,索性往後一靠,身體放松了下來,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敖夜,他轉世後的名字。”

“他……”金龍的神情忽然間有些失落,悵然道,“你能否多講一講他的事,我對他的了解太少了。”

大荒脫落天道至今已有十萬年,而他便與幺子整整分離了十萬年。不知道他如何破殼,不知道他是如何獨自長大,也不知他後來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才成就了現在的這般性子。

“自然。”佘宴白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初遇阿夜時,他……”

他挑挑揀揀,將敖夜的過去娓娓道來。說到開心處時,眉梢眼角俱是動人的笑意,猶如晨光下徐徐盛開的靈花,明媚又燦爛。而當說到那些不好的事時,神色便如靈花凋謝,看得人也跟著神傷起來。

金龍聽得很認真,只覺得經此一遭,他對幺兒的了解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