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妖皇宮內。

小田盤腿坐在地宮的入口,低著頭,握著一把鋒利的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著一枚棱角不平的明光石。

他的手很巧,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將明光石雕刻成了一朵會發光的漂亮小蓮花。

小田輕輕呼出一口氣,吹掉小蓮花上的碎屑,然後松開手,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它繞過自己,晃晃悠悠地飄進幽暗的地宮裏,與其余由明光石雕刻而成的石花匯合成一條發光的小溪,於地宮頂部靜靜蜿蜒流淌。

流經位於地宮中.央的扶離樹時,石花散發出的柔光照亮了那一片片橢圓形的枯黃葉片。

有石花不慎碰到枯葉,當即便有幾片脫離了枝頭,打著旋兒落入盛滿了乳白色帝流漿的池中。

池中沉睡的雪白大蛇像是被驚動了一般,盤著的身軀緩緩舒展開,微光一閃,化作了人首蛇尾的美人,伏在池底一動不動。蛻了舊皮,又在帝流漿內泡了十多年,他的肌膚白得幾乎與帝流漿融為一體,鴉羽似的長發乖順地披在弧度優美的脊背上。一抹紅唇像抿了口脂,格外得艷麗潤澤。

許久之後,佘宴白睜開了眼簾,墨玉似的眸子有些許茫然。他尚未完全清醒過來,手就無意識地摸上自個毫無遮掩的腹部,待感受到包裹著小崽子的軟膜已經成了堅硬的殼時,心神頓安,神志也立即恢復了清明。

他的眠眠長大了,說不定很快就會降生了,也不知道眠眠破殼後,他會看到一個小娃娃,還是一條小白蛇呢……

他翻了個身,由伏變躺,神情輕快,只是唇角尚未來得及揚起,就看到了池邊已然枯萎的大樹。

扶離樹的枝幹耷拉著,滿樹的葉子不復往昔的翠綠,枯黃又黯淡,看著死氣沉沉。

樹根處堆積了不少上品靈石,大部分已經被吸收殆盡成了廢石。數條樹根越過靈石垂入池中,上面有數道細長的傷口,幾乎遍布樹根的每一處,有的尚未結疤的傷口還在往外緩緩滲著汁液。

“扶離叔叔?”佘宴白大驚,萬萬沒想到扶離會變成這副模樣。隨即他想起自己沉睡前受的重傷現下已然痊愈,肚子裏的小崽子也活了下來,頓時明白了扶離枯萎的緣由。

扶離樹沒有回答他,只是掉下了更多的枯葉。一半落在青色的地磚上,一半落入池中,被帝流漿內湧動的金絲推到他手邊。

佘宴白滿心愧疚,他求扶離救小崽子,但絕對不希望是以這種以命換命的方式,起碼不能是扶離的命。

蛇尾微一用力,佘宴白躍出池面,濕漉漉的手摸上了扶離的樹身,掌心冒出一縷妖力鉆進扶離樹體內。同時,他的神識鋪展開來,仔仔細細地探查扶離樹的每一片葉子與每一根枝幹。

沒一會兒,他的妖力與神識在扶離樹主幹的某一處會和。那裏有一枚小小的綠色心臟,是扶離樹的樹心,有它在,扶離就有機會復活。

雖然瞧著萎縮了些,但尚有一絲生機,只需將樹心埋入一處肥沃的土壤內,再用一些天材地寶滋養,樹心就能慢慢生根發芽,重新長成一株參天大樹。

扶離於他亦父亦師,知道他還能挽救,這教佘宴白暫時松了口氣。心神一松,便察覺到腹部隱隱的痛感。

“眠眠,你乖一點。”佘宴白坐在池邊,背靠著扶離樹,輕輕地拍了下腹部。

不想腹部的痛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還愈發劇烈了。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裏頭翻江倒海,痛感一陣又一陣地傳來。

不過一會兒,佘宴白的額頭上就冒出來一層冷汗,臉色白得可怕,紅唇亦陡然失了血色。

“眠眠,別鬧。”佘宴白受不住痛,身子歪倒在池邊,尾巴滑入帝流漿中,煩躁地甩來甩去。

他在識海中不停地呼喚小崽子,卻發現識海內一片寂靜,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小崽子的回應。佘宴白怕小崽子又出了什麽問題,咬著牙忍著身上的痛,專心在識海中搜尋小崽子的意識。

半晌後,仍沒有絲毫發現,佘宴白不免有些暴躁,蛇尾猛地一甩,嘩啦一聲,不了珍貴的帝流漿濺出池外。

“眠眠?”佘宴白眉頭緊蹙,按在腹部的手不自覺用力,指甲抓紅了皮膚。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他差點想想抓破皮肉,好看一看裏頭的小崽子是否安好。

“你回應一下爹爹好不好?”

神識蔓延至腹部丹田處,看到一枚白蛋,表面有一層繁復的金紋若隱若現,漂亮極了。但當佘宴白再想往裏看的時候,那層白色的殼阻擋了他神識的進入,竟教他無法探查眠眠是否還活著。

佘宴白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不敢想,要是初醒之際的感受只是一場虛假的夢,實則他的眠眠已經是一枚死蛋了,他會瘋的。

失而復得之後又失去,佘宴白知道,他受不住這樣的反復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