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頁)

那枚用命換來的寒香珠置於他唇間,阻止了屍身的腐敗,令佘宴白仍像生前一樣美麗得驚人。若是膚色不那麽青白,看著真像一個猶活著的人。

恍惚間,仿佛只要他喚一聲,佘宴白就會醒來,睜開那雙狹長的美目,笑睨他一眼,然後喊一聲“阿夜”。

敖夜俯下身,用被凍得冰涼的手撫上佘宴白的臉頰,低喃道,“阿白,讓你等了這麽久,有沒有生我的氣?不過我就要來找你了,到時候你想怎麽出氣我都依你。”

暗室內只有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除此之外再無一絲聲響,安靜得嚇人。

敖夜靜靜地望了佘宴白一會兒,忽然嘴角微翹,低笑道,“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其實沒有離開,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在我身邊而已。”

他抽回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然後緩緩合上蓋子,帶著一身寒氣離開了暗室。

一出暗室,敖夜就對上了敖瑉與福全擔憂的眼睛。

三年過去了,福全老了不少,敖瑉的面容也由青澀變得成熟。

“唉,老奴還以為您會像之前那樣,在裏頭一呆就是一整天呢。”福全邊說,便拿著件厚實的狐裘往敖夜身上披,“您說您怎麽不知道愛惜自己呢?若是凍壞了身體,佘公子泉下有知也會擔心啊。”

敖夜垂下眼簾,默默地聽著福全關心的話語。

若真的泉下有知,怎麽這三年來佘宴白未曾有一夜入過他的夢呢?

敖瑉神情沉重,醞釀了片刻,忽然朝敖夜跪下,伏在地上請求道,“皇兄,請您傳位於我吧。”

“你在說什麽胡話?”敖夜淡淡道,“起來。”

“臣弟不起!除非您答應傳位於臣弟!”敖瑉直起腰,倔強道,“若非那些逃竄到他國的妖僧散布謠言,若非那些世家余孽出賣消息,若非那些人拿百姓的命威脅……您不一定會輸了這場戰爭!所以,請您傳位於臣弟,讓臣弟代您在降書上蓋玉璽!替您……”

“替孤擔上亡國之君的名號?”敖夜接下了他的話。

“是!”敖瑉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睛極亮,“我相信有朝一日,皇兄您一定能重新奪回東秦!把那些在我們東秦境內耀武揚威的人都趕出去!”

敖夜定定地注視了敖瑉片刻,“你是我的阿弟,我相信這些事你同樣也能做到。”

他彎腰拉起敖瑉,然後掏出一枚黑哨放入他的掌心,再合上他的手。

“皇兄?”敖瑉愣愣道。

“若孤逃避了自己應當擔起的責任,成了一個懦夫,又怎配為你一向崇拜的阿兄?”敖夜淡淡一笑。

“阿兄!”敖瑉忽然淚流滿面,“我就只有你了啊,阿兄。”

“你日後不僅會有妻兒,還會有北境軍民做你的親人,你永遠不會孤身一人。”敖夜拍了拍敖瑉的肩膀,安慰道。

敖瑉哭得不能自已,“那不一樣啊,皇兄。”

敖瑉無奈,搖了搖頭,“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怎麽還這麽愛哭?”

然後他擺了擺手,示意福全去勸敖瑉,然而福全亦是眼睛濕潤,又怎能勸得了敖瑉呢?

忽然有一侍衛匆匆進來,稟告道,“陛下,孟將軍等人到了。”

“讓他們進來吧。”敖夜道。

聞言,敖瑉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疑惑道,“孟將軍不是在北境嗎?”

敖夜沒有回答他,只是擡眸看向殿門處。

沒一會兒,一臉風霜的孟天河便與數個部下快步走了進來,見著敖夜後便單膝下跪,恭敬道,“末將參見陛下!”

“起身吧。”敖夜擡了擡手,“天河,孤就將他們交給你了。”

“末將定不辱使命!”孟天河眉眼堅毅,再無一絲過往的憨厚樸實。經歷過喪父與戰爭的洗禮,他已然成長為一個堅實可靠的男人。

敖瑉和福全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們。

“敖瑉、福全,天河馬上就會帶你們離開京城前往北境。”敖夜解釋道,“到了北境後,你們一切聽從天河的安排,孤相信他會保護好你們。”

“那您呢,皇兄?”敖瑉問道。

敖夜淡淡一笑,手握上腰間的霜華劍的劍柄,繞過他們大步往外走去。

他呢?他自然是去尋佘宴白。

去晚了,他怕佘宴白拋下他先走一步。

敖瑉與福全欲追上去,卻被孟天河伸手攔住,“還請兩位聽命行事,莫讓在下為難。”

透過朦朧淚眼看著那愈走愈遠的輕快背影,敖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心知,自己現下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

他的眼眶忽然就幹了,余生再沒流過一滴淚。

孟天河悄悄來的這一趟,帶走了重華殿暗室裏的那具靈柩,帶走了敖瑉等皇室中人,還帶走了左相等忠於東秦不願留在京城的人。

年邁的右相留了下來,在家裏枯坐到天明,然後顫巍巍地前往宮內,去取那道降書,將之呈給三國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