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下,馬車已經備好,您看您何時啟程?”興州知州柳明志瘦長的臉上堆滿了笑。

在他身後,是一輛馬車與數十個帶刀的官差,以及坐在一張臨時趕制出來的輪椅上的柳宏遠。

昨夜,柳明志帶人闖帳篷欲救寶貝兒子,面容兇惡,殺氣騰騰,張口閉口皆是敢動他兒子一根毫毛,就把他們大卸八塊。

敖夜只回頭淡淡看了一眼,掏出一枚能證明身份的令牌砸過去,直接暴露了身份。

落水的太子殿下僥幸活了下來,不管柳明志心裏作何感想,面上都得恭恭敬敬。

“這兒條件簡陋,比不得江寧府,臣以為殿下還是早日回江寧府為好。太子失足落水,身體或有暗傷而不自知,早日回江寧府,也好請隨行而來的禦醫仔細為您診治一番。”柳明志笑道。

“柳知州所言有理,孤這便啟程。”敖夜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全然不提落水乃是為人所害。

東秦國南方數個州府,有大半官員與柳氏沾親帶故,說與不說無甚區別,甚至只字不提反而更安全一些。

敖夜一頭烏發被精致的玉簪一絲不落地挽在頭頂,身著月白錦衣,腰佩美玉,足踏玄靴,配著天生貴氣威嚴的氣度,令在場的眾人黯然失色。

唯有倚著他、活像沒骨頭似的青衫男子有著不輸他的風采。

“柳公子,多謝款待。”佘宴白被敖夜扶上馬車,即將鉆進車廂時回頭說了一句。

柳宏遠身體一哆嗦,下意識低頭避開佘宴白的目光。他不記得昨天下午帶佘宴白回帳篷後發生了何事,只知道醒來後哪怕只是遠遠聽到佘宴白的聲音都會瑟瑟發抖。

那個人,危險可怕,不能靠近!

柳宏遠如驚弓之鳥般縮在輪椅中,臉色慘白,惶惶不安。

目送馬車遠去後,柳明志一回頭便看見兒子驚恐的模樣以及大夫說恐怕無法徹底恢復的腿,低聲恨道,“我兒放心,爹定會讓他和那個小賤-人付出代價!等日後殿下登基,爹調去京城,定會請皇城裏最好的禦醫為你治腿!”

柳明志口中的殿下自然不是敖夜這位太子殿下,而是寵妃所生的三皇子,柳氏一族心目中的下一任東秦皇帝。

三皇子敖稷,不似柳貴妃耐心好,年歲越大便越見不得有人壓在他頭上,即使疼愛他的父皇母妃一再訴說敖夜這個太子徒有虛名,只是他的擋箭牌,遲早被廢。

敖稷還是在敖夜離京的同時往南方發了數道密令,凡是能令敖夜死在南方者有重賞,日後他為帝王,必封其為公侯!

馬車在即將出興州災民安置處時,阿寧抱著個木匣子跑過來喊道,“哥哥,我有東西給你!”

顧忌著圍著馬車的官差,阿寧不敢太靠近,只邊追著馬車便大聲呼喊。

聞聲,佘宴白拍了拍敖夜的手臂,敖夜便撩開側邊的簾子,命令道,“停下。”

阿寧一喜,加快了步伐,氣喘籲籲跑到馬車旁,踮著腳把懷中寶貝似的木匣子遞給敖夜,神神秘秘道,“殿下,這是給你們的謝禮!”

阿寧沒想到自己有機會認識京城來的太子殿下,自昨夜得知後就一直很激動,左思右想下他偷偷跑去挖了老爹的寶藏,想以此報答兩人的救命之恩。

阿寧想,就算老爹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畢竟沒什麽比命重要嘛。

木匣子上沾有未擦凈的泥土,像是剛從土裏挖出來的。

敖夜正要拒絕,一只素凈的手忽然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欲還回去的動作。

“阿寧是個守信的人,不錯。”佘宴白靠在敖夜肩上,笑眯眯道。

阿寧嘿嘿一笑,後退幾步,朝他們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敖夜眸底閃過一道流光,唇角微翹,“借你吉言。”

簾子放下,馬車繼續行進。

佘宴白松開手,身子往一旁倒去,靠著車壁笑望著敖夜,片刻後,他朝木匣子挑了挑眉,“不打開看看?說不定真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呢。”

敖夜看了看他,依言打開木匣子,裏面的東西用油紙裹著,擠得滿滿當當。

指尖甫一觸到,敖夜便眉心一跳,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不再磨蹭,飛快剝開油紙,露出裏面的兩本冊子。

敖夜深呼一口氣,隨手翻了幾頁便合上,嘆道,“還真是寶貝,要命的寶貝。”

第一本冊子上詳細記載著秦河沿岸的州府官員貪墨朝廷發放的修堤銀錢一事,甚至數年來,朝廷年年以各種名目送往南方銀錢都被□□分,六歸位於江安府的柳氏本家,四由各路官員層層分去。

而第二本冊子更是要命,江安府的柳氏與下遊州府串通一氣,通過秦河私自與他國交易,其中不乏鹽鐵等重要物資,甚至連地方儲備糧倉內救命用的糧食都被私下轉賣。

“我瞧你的模樣怎麽不像是看見了寶貝,而是燙手的山芋呢?”佘宴白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