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威廉三世向我們告別(下)(第2/3頁)

“您錯啦,”讓·巴爾輕松地說:“正是因為他要這麽做,所以才讓我到這裏來。”因為要私自處死一個公爵,而且還有可能成為英國國王的公爵,所以不能讓約瑟夫來做——他是旺多姆公爵的孫子,將來也會是旺多姆公爵,也不能讓維拉爾來做,他是一個嚴肅而品德高尚的軍人,唉,這裏不是說,國王認為讓·巴爾是個卑劣的小人,可以隨意派他去做“臟活”,只是讓·巴爾最合適,他本來就是海盜出身——實話實說,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如果要計算他在成為國王軍官之前的罪行,就算是被絞上一百遍都不夠——也因此不會有太大的心理壓力,畢竟對海盜來說,除了他們與同伴之外,幾乎都不能算做人的。

有時候同伴也不能算作人呢。

“至少留下我的侍衛!”威廉三世沖動地喊道:“還有那些水手!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好人,您盡可以把他們送到苦役船或是采石場裏!”

讓·巴爾本來一直在專注地凝視著那些仿佛意識到什麽已經開始掙紮,但徒勞無功的人,聽到他這麽說,他轉過頭來,看著這位尊貴的客人:“很遺憾,”他說:“我向我的國王承諾過,絕不讓這件事情成為太陽中的黑點。”

威廉三世張了張嘴,和一條魚那樣感覺到了致命的窒息:“我是……他的手下敗將。”不,應該說,他對上太陽王,從來就是一敗塗地,他不明白為什麽路易十四竟然會……做出這樣完全不符合其性格與形象的事情,但他肯定是要掙紮到最後一刻的,他的前途距離這裏不足百裏,幾乎觸手可及……他本來以為,明天,又或是明年,他就會成為英國國王。

“您也許在這一生都無法與我的陛下相抗爭,”讓·巴爾殘忍而冷靜地說,在他來之前,路易詳細明白地和他說了這樁任務的由來,所以他一點也沒被威廉三世打動:“您的仇恨會隨著您的王冠一起被您的後嗣繼承,或許就在不遠的將來,它們會再次醞釀成又一場百年戰爭,所以,哪怕並不情願,陛下也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他不再繼續說下去了,船上的情況已經徹底得到控制:“和我來,先生,不要弄得自己很難堪。”

威廉三世踏上了跳板,在望著腳下烏黑的海水時,他甚至想要跳下去,但無論是天主教徒,又或是新教教徒,自殺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他又懷抱著一絲僥幸,既然讓·巴爾讓他跟隨自己——是不是,他還有機會,他知道巴士底獄中曾經有個戴面具的囚犯,即便他必須永遠帶著面具,不得與任何人交談,寫信,或是做任何交流,他也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直到他看見了教士。

教士們是來給他做臨終聖事的,他們給他塗了油,這個可憐的人,臉色蒼白,雖然竭力做出了鎮定的神情,卻還是差點昏厥了過去,之所以說差點,是因為他就在將要倒下的時候,聽見了一聲炮響,他立即跳了起來,沖向舷窗,讓·巴爾嚇了一跳,但沒有阻止他。

威廉三世的眼睛倒映著紅光——或許那些水手、使者與士兵都還以為能夠僥幸逃過,但正如讓·巴爾所說,他們如何會允許路易十四的名譽受到損傷?他們在拉開距離後,就炮擊漁船,現在,這艘三桅船吃水線上都在熊熊燃燒,吃水線下卻在不斷地進水,繼而沉沒,他只能祈禱,他的侍從已經被炮彈撕裂,不至於受火焚水淹之苦。

“你們準備怎麽殺了我?”他問,之前的恐懼仿佛就在剛才的一刹那間消失了,或許是知道事情再無轉圜的余地。

“距離這裏不遠有一座沙島,”讓·巴爾說:“今後國王陛下會讓人在上面修築起一座修道院。”

“看來我還要感謝您們的陛下。”威廉三世譏諷地說。

更讓他想要大笑的是,他們居然是在太陽初初升起的時候抵達那座沙島的,沙島是海盜們的稱呼,意思是砂礫堆積而成的小島,幾乎沒有植被,看沙子與礁石的顏色,這裏還有可能經常被淹沒,也只有海盜會記得它,用來放逐船員與埋藏珍寶——商船與軍隊裏的艦船幾乎不可能發現它,發現了也不會登上小島——毫無意義。

陽光照在了威廉三世的身上,哪怕沒有鏡子,他也能憑借熱量猜到自己頭上金光閃爍,如使者所說的那樣如同被上帝加冕,他踉蹌了幾步,在讓·巴爾等待著他的地方突兀地大笑起來,讓·巴爾平靜地看著他,他見多了死亡,什麽樣兒都有,“您自己來,還是我來?”

“啊,原來您還是劊子手。”威廉三世說:“我不能自殺,先生,您準備用刀子,還是火槍。”

“火槍,”讓·巴爾說:“很快的,先生,您不會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