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威廉三世向我們告別(下)

“可惜的是,那是上帝為我加冕,而不是英格蘭的人民。”威廉三世說,不顧使者的臉色有點不愉,“我應當有自知之明,是不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抱歉,先生,我想回艙房了,免得讓人看到我。”說完,他就徑直回了房間。

使者在他身後發出一聲無聲的嘲笑——在威廉三世尚未踏入倫敦之前,國會議員們就在撰寫《權力法案》了,這是一項用來限制君主權力的法案,當然,查理二世或是約克公爵是絕對不會簽署的,那樣他們就等同於國會的傀儡,但威廉三世與他的未婚妻瑪麗小姐會簽,他們一個是外國人,一個是女人,都需要國會支持才能登基成王。

讓威廉三世自己來看,他的繼承權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有那樣的雄心與才幹,但現在他不得不接受英國人的勒索,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壞,而他又不得不和他們站在一條船上,尤其是在查理二世與約克公爵,不,現在我們或許應當稱他為詹姆斯二世——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手中各自有密探與軍隊,一旦被他們發現有著王位繼承權的第三個人出現在倫敦,他們一定會立即先掉轉槍口除掉威廉三世再說。

“等到明天……”威廉三世嘆息了一聲,和衣躺在了小床上,雙手交疊起來放在胸口,雖然這裏一點也不舒適,還帶著潮濕與腥臭的氣味——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乘坐的是一艘漁船,但他知道自己應當養精蓄銳,才能在之後的逃亡與爭鬥中獲得先機。

但一陣突然的震動一下子就把他丟在了濕漉漉的甲板上。

威廉三世立刻一躍而起,抓住了自己從不離身的連發短槍,並緊緊地靠在舷窗邊,“約翰先生!”他大喊著使者的名字:“發生了什麽事情?是遇到了海盜嗎?”他聽到有人在跑來跑去,又有人在尖叫,還有人在大聲詛咒,在猶豫片刻後,他將眼睛湊向舷窗的縫隙——與所有尊貴的客人那樣,他住在艉樓的艙室裏,從這裏可以看到從黑暗中升起的白色煙霧與閃爍著的紅色火光,幸好它們並不在他的船上。

一支接著一支的火把被點燃了,威廉三世看到了使者,紅色的火光也無法掩蓋他鐵青的臉色,他看到威廉三世,就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啊,殿下,”他說:“不是海盜。”但還不如是海盜呢。

讓·巴爾指揮著他的旗艦橫在了三桅船前,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親手升起了金百合旗,哪怕是在夜晚,在月光的照耀下,純金銀線繡出的金百合與人面太陽依然熠熠生輝,“哎呀!”他也一眼就認出了威廉三世,誰讓他曾讓自己的肖像出現在畫廊與報紙上呢?

使者與威廉三世有那麽一瞬間都想過,是不是可以用欺騙或是賄賂的手段來逃過一劫,但使者率先搖了搖頭,法國人的艦隊——雖然是最小的編制,突然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現在人們依然盡量避免在晚上海戰)就代表他們的籌謀還是因為泄密而破滅了,而這位將軍,既然能被國王委以重任,就不是能被輕易瞞過或是被收買的。

威廉三世之前看到的火光與煙霧不過是法國艦船的警告,逼迫它不得不停下來,隨後它的前後左右都出現了金百合旗,不過就算沒有這種陣勢,英國漁船的船長也不會想要逃走,他的船只是最普通的風帆三桅船,怎麽能與裝載了蒸汽渦輪的法國軍艦比速度?

“蓬!”比之前的炮擊還要更響亮一些,一張長長的帶釘跳板被搭上了漁船的甲板,讓·巴爾從自己的旗艦轉到小艦上才能走到英國人的船上——要知道旗艦的高度幾乎是三桅船的兩倍,不過首先身手輕快地躍過來的是他的士兵們,他們在同伴的幫助下,將英國人的武器一支支地卸了下來,從匕首到火槍,不放過任何一處。

然後才是讓·巴爾,他一擡眼睛就看到一些人的臉上掠過無法遮掩的遺憾,當然,在小說與戲劇裏,總有一個英勇的戰士能夠靠著劫持敵人的首領來讓不利的局面變得對自己有利,但讓·巴爾先是海盜,私掠船主,而後又是軍官,他怎麽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來?

“威廉·亨德裏克·範·奧蘭治先生。”讓·巴爾說道。不過他就站在威廉三世的面前,就說明他早就看準了他的獵物,威廉三世擺了擺手,不讓身邊的侍衛上前——他們可能是最後忠於他的人了:“是我。”

“跟我走吧。”讓·巴爾說。

“您要把他帶到什麽地方去?”使者喊道:“先生,我是約翰……”之後應該還有長長的名、姓氏與爵位,但讓·巴爾只是向後一擺頭,法國人的士兵就把他捆綁起來並塞上了嘴,對於其他人他們也是一樣安排,威廉三世看著他們一個個被送入艙房,驟然間一股惡寒從腳底升了上來:“您……”他抖動著嘴唇問道:“您的國王陛下……不會允許您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