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威廉三世向我們告別(上)(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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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亨德裏克·範·奧蘭治,他從一出生起,就有很多身份,最早是從早逝的父親那裏得來的奧蘭治親王的稱號,後來這個稱號被荷蘭議會否決,後來荷蘭議會給了他一個“國家之子”的稱號,代價是將他身邊的英國人都趕走,由他們取而代之,之後他的祖母與母親想要為他爭取省督的位置與海軍統帥的職位,但荷蘭議會立即說,這兩者不能同時由一個人擔任,他成年後,通過各種手段求得了西蘭省議會議長一職。

而後,他的命運就突兀地向著深淵滑去——他怎麽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舅舅查理二世的囚犯——面對法國人的咄咄逼人,他毫不畏懼,但在倫敦塔的那幾年,消息斷絕帶來的仿徨、猜疑與擔憂卻能讓他徹夜難眠,他的監牢雖然相當符合他的身份,但無論怎樣柔軟厚重的絲絨與皮毛都沒法溫暖他被查理二世與荷蘭議會折磨與踐踏的真心,等到他出獄,最糟糕的設想更是一朝化作了事實——荷蘭的民眾對他滿懷猜忌,他們認為,他將荷蘭出賣給了英國人,才能夠成為烏得勒支大公。

威廉三世有時候甚至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能夠堅持到最後,如果路易十四也是一個如查理二世那樣橫征暴斂,輕視人命的暴君就好了,又或是他派來的總督是個目光短淺,性情惡劣的惡棍也可以,但沒有,路易十四在征服佛蘭德爾的時候就實踐過他對新占領區的所有想法,從總督,到將軍,再到最卑小的官員,他們都只要按照既有的流程與法令走下去就行了。

而人民需要什麽,也許查理二世不知道,荷蘭議會也不清楚,但這一生就是為了奪回奧蘭治家族的王冠的威廉三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讓他總是露出苦笑的是——當那些民眾認可他的時候,他們的代表會說,他做得和蒂雷納子爵一樣好……

挺諷刺的,對吧,蒂雷納子爵的母親是奧蘭治家族的女兒,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成為荷蘭總督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身體裏也有奧蘭治的血,二來是因為他曾在莫裏斯親王的麾下服役,甚至可以說是前者的弟子——所以,他對荷蘭竟然是有著一份真情實感的,這種情感從來就是很難偽裝也是很難隱藏的,也許最初的幾年,荷蘭人還有些防備,可到了第一批北荷蘭人作為法蘭西人被登記在冊的時候,就算是再激烈的獨立主義者也無法指摘法國國王在民生方面的寬和政策。

單一的人頭稅,合理的商稅,平整的道路,新奇卻並不昂貴的貨物,美味豐富的飯食,華麗時髦的衣著靴子——這些都是從法蘭西過來的,哪怕有些人還記得勒伊特將軍,也只能在孩子們的笑臉前保持沉默。

威廉三世努力去做了,但無論他怎樣追趕,都永遠無法與蒂雷納子爵並駕齊驅——他是查理二世的傀儡,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利益,卻沒法讓那些陽奉陰違的英國人遵照自己的旨意做事——他的思想與聲音都被控制在烏得勒支城堡裏,身邊全都是來自於英國國王的眼線。

他曾經想過與自己的姑父,也就是勃蘭登堡大公,現在的普魯士國王聯系,但,雖然他的使者見到了普魯士國王,但普魯士國王並不準備激怒自己的姻親與同盟,也就是路易十四——“我並沒有那樣的義務。”他在口信中這樣說,威廉三世一聽就知道了,普魯士現在與法國異常親密,他對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有義務,對威廉三世可沒有。

“我的人民啊,”站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回身眺望著鹿特丹港口,威廉三世在心中呼喊道:“我並不是有意要離開您們的,只是我若繼續留在烏得勒支,我永遠無法展開自己的羽翼,展現自己的才能,貫徹自己的理念,安心吧,荷蘭的人民,我終有一日會回來的,到了那時,荷蘭仍舊會是那個強大而獨立的荷蘭。”

“怎麽了,殿下,”陪伴在他身邊的英國議會使者問道,雖然按照教會法與傳統,現在的威廉三世是不應該被稱為“殿下”的,但又何必讓他感到不快呢:“您正在奔向一樁好前程呢。”

這種輕佻的語氣讓威廉三世感到一陣腸胃翻滾,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他的手上幾乎沒有什麽可用的籌碼,他在烏得勒支建立起來的小小勢力,好不容易收攏回來的奧蘭治家族的支持者,都已經被他丟在荷蘭了——不是他魯莽輕信,而是英國議會確實拿出了他無法拒絕的價錢。

一樁婚事——他與約克公爵的女兒的婚事。

英國並不嚴格地執行薩利克法,但相對的,男性繼承人的權利依然在女性繼承人之前,所以說,他的繼承權依然會遭到一些頑固守舊派的反對,但如果他與另一個男性繼承人的女兒有了婚約,那麽就如紅白玫瑰的終局,他的繼承權就變得合法合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