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奧地利的安妮之死(第2/3頁)

“國王陛下派出了使者——向他的每個將軍,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他不要求你們趕回巴黎,參加王太後的葬禮。”事實上戰事也不是那麽緊迫,只是路易十四擔心蒂雷納子爵這樣的年紀,匆匆回到巴黎,完成葬禮後又匆匆返回阿姆斯特丹,長途跋涉兼帶時間倉促,對他的健康是一種極其沉重的負擔,他實在不想舉行完王太後的葬禮又要舉行蒂雷納子爵的葬禮,所以就借著戰事,索性不允許蒂雷納子爵折返巴黎。

但這樣他又要擔心凡爾賽會有人以為蒂雷納子爵已經失去了國王的寵愛,從而弄出一些事情來,所以才決定——“您,還有盧森堡公爵,沃邦將軍,紹姆貝格元帥,都被國王陛下留在了陣地上,”克雷基侯爵說:“您可以派出使者,代您參加王太後的葬禮,其他人也是一樣。”

蒂雷納子爵是怎樣的人,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他一聽就明了了國王的用意,又是感動,又是難過,他看了看維拉爾:“看來您是應該回巴黎一次了,帶著約克公爵。”

克雷基侯爵驚訝地看了一眼子爵身邊的年輕人,“什麽時候打的仗?”

“就在昨天晚上。”蒂雷納子爵拍了拍維拉爾的肩膀:“我想我至少應當為王太後殿下哀悼一日,讓維拉爾和你說吧。”

克雷基侯爵再次打量了一番維拉爾,他露出一個帶著點難過神情的笑容,“看來是一場大勝,我的好將軍,”他向維拉爾屈尊紆貴地一點頭:“詳細地和我說說吧,我想陛下正需要這樣的好消息來安撫他痛苦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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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地利的安妮,腓力三世的女兒,腓力四世的姐姐,當時還是西班牙與葡萄牙的公主,身份尊貴無需贅言。但她與當時的所有女性一樣,在父親與丈夫面前,也只是一件工具與裝飾品。如果說作為一個公主,她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婚姻中不會有愛情,只會有責任,那麽在婚後近三十年的空寂與折磨絕不是她能夠想象得到的。

她1601年生,15年就嫁給了路易十三,那麽他們的頭生子,也就是路易十四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呢——38年,也就是說,有整整二十三年,她承受著來自於法蘭西與西班牙雙方的沉重壓力,雖然人們都知道路易十三比起與妻子共處更喜歡與他的侍從狩獵賭博,但所有的指責都還是投擲在了她身上,好像她是聖母瑪利亞,沒男人也能自己生出個兒子那樣。

最後還是黎塞留紅衣主教強迫路易十三回到王後身邊,他們在38年有了路易,即便如此,另一種惡心的聲音從加斯東公爵以及其支持者口中發出——他們認為這個孩子是王後與愛人私通生下的。

黎塞留主教就要求王後再生一個——就是後來的王弟菲利普。

王太後固然深愛著這兩個孩子,但要說以往的事情——母家的冷漠,丈夫的戒備,大臣們的戲謔,黎塞留主教的殘酷……沒有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跡,那可真是大錯特錯,曾經屬於少女的柔情早就在最初的幾年裏消磨殆盡,留給她的就只有一股不甘心的血氣——憑什麽?憑什麽她就要受這樣的折磨!

懷著這種心情,她在愛著路易與菲利普的時候,也在懷著一種隱秘的,不好的心思——她必須承認自己將受到的挫折轉移到了這兩個孩子身上——雖然他們將來會是國王,會是公爵,但在這個時候,他們無疑要受她的擺布。這種情感,讓她可以接受馬紮然的建議,將菲利普教養成一個“貴女”,也可以在路易受刺重傷的時候扶持菲利普成為“攝政國王”。

但她……她後悔了……

房間裏光線昏暗,從羅馬趕回來的以拉略紅衣主教傾聽了王太後的懺悔,在沉默了片刻後,他低聲對王太後說道:“您就沒有其他想要說的了嗎?”

王太後知道他提醒她的也就是她的心事,可她並不想對他,對他身後的上帝說,如果這件事情會讓她下地獄,她就下地獄好了,反正她這八十年的後一半,已經心滿意足,沒有任何遺憾了。

“那麽我讓陛下進來了。”以拉略說。

王太後微微點了點頭,以拉略走了出去,幾秒鐘後,路易就走了進來。

王太後幾乎看不清他,但她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個多麽莊重與榮耀的聖人!有時候她都會懷疑,她與路易十三不幸而又痛苦的婚姻怎麽能結出這樣完美的果實,她要說,就算是亞歷山大,又或是所羅門,都不如她的兒子!

路易在她的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眾所周知,像這樣年紀的老人,哪怕老眼昏花,脊背佝僂,總是昏昏欲睡,但只要保持下去,他們的時光就像是過不完似的,但只要一跌跤,一受寒,就像是一棵老朽的樹被輕輕推了一把,他們就會立刻折斷,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