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戰前的談判

斯福爾紮是否會後悔?這幾乎是必然的。不說他作為一個旁支後裔,繼承權是否能夠被承認,他屠戮了大半個米蘭卻是不爭的事實,之所以沒有立即遭到猛烈的報復是因為利奧波德一世還需要這麽斯福爾紮這個姓氏,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米蘭將是戰場,神聖羅馬帝國獲得勝利,利奧波德一世是不是會遵照承諾給他爵位與領地還要看這位皇帝的心情與容量,法蘭西獲得勝利——更是不用再說了。

但他還是會這麽做,哪怕可以選擇無數次,人類在巨大的利益前可以舍棄的豈止是別人的性命?貴族們時常嘲笑商人會賣出用來絞死自己的繩索,這可真是一樁一百步笑五十步的笑話,在足夠的價碼前,國王都能屈膝跪拜,更別說是他的臣子諸侯了。

弗朗斯西科的身體中斯福爾紮的血液已經很淡了,卻依然能夠影響到他的性格與行事,他和祖輩一樣瘋狂,固執,對權勢充滿渴望且不計後果——據說他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斯福爾紮城堡,這座城堡曾經在西班牙統治時期被改做了總督府邸,如今它的老主人回來了,雖然弗朗西斯科沒能在裏面住過一天,他仍然將斯福爾紮家族的紋章——吞噬人類的大蛇掛滿了每個舉目可見的地方。

幸而他還有點理智,沒有狂妄到為自己加冕的地步,也有可能,是因為身邊總有奧地利人來提醒他,他應當恭候利奧波德一世的大駕光臨,請求皇帝給他冊封的緣故。

只是這位“大公”可能還不知道,在他躊躇滿志,認為自己握著一張好牌的時候,事情可能還會有另一種變化。

——

“亞歷山大八世的使者?”

托斯卡納宮廷,不,確切地說,現在應該是凡爾賽宮廷,因為宮廷總是跟隨著國王走的,路易十四屈尊紆貴地來到了佛羅倫薩,即便作為客人的身份,也不妨礙驕傲的凡爾賽人在這座美麗的城市中執掌主導權——為此托斯卡納的貴族們也不免為此與他們明爭暗鬥了一番。

意大利,尤其是佛羅倫薩曾經是文藝復興的中心,因此它在半島幾乎有著與羅馬一般特殊的意義,論到藝術,論到美,論到知識,他們是不會畏懼任何敵人的,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法蘭西人的身上,具備了一種如同旭日晨光,新葉幼雛的生機勃勃之美,他們或許還有點粗魯,也可能有點莽撞,還有點貪婪,但每個人看到他們,都會感受到一種嶄新的沖擊,不由自主地想要停駐,觀察,看看他們能夠舒展或是成長到何種地步。

一些美弟奇的官員們曾無數次抱怨與責備過托斯卡納大公科西莫三世的長子費迪南的不負責任與肆意妄為,但如果,他們是說,如果能夠舍棄家族與身份,將佛羅倫薩與凡爾賽相比較,就像是將一個正在邁入暮年的老人與一個健壯的年輕人相比較,佛羅倫薩有過的輝煌又如華衣,雖然依然光華璀璨,卻無法掩蓋從軀體內部散發出來的腐朽氣味,也遮擋不了日益枯朽的面容;凡爾賽呢?它雖然不如佛羅倫薩有著那樣悠久的歷史——在城市中,它絕對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雖然路易十四,太陽王的成就給他披上了一件璀璨的外袍,但它的積累是無法與佛羅倫薩這種最早可以追溯到凱撒時期的古老城市抗衡的。

但佛羅倫薩的未來是可以看見的,隨著商路的斷絕,與那紡織業逐漸從意大利轉向英國與法國,這座古城已經不復過往的絢爛,這裏的年輕人幾乎尋找不到自己的去路,他們的長者也不知道應該把他們引向哪裏——他們的經驗已經沒有一點作用了。

若是凡爾賽就是他們所見到的,那麽費迪南一直不願意回到錫耶納或是佛羅倫薩也不讓人奇怪了。

不說已經去了巴黎與凡爾賽的費迪南,就連佛羅倫薩的年輕人,也在見了路易十四的軍隊後,躍躍欲試地想要穿上那套漂亮的皇室藍色制服了。

有些家長堅決不同意,有些家長模棱兩可,有些家長要求他們加入意大利聯邦王國的軍隊,有些家長則表現出了非常贊同的態度。一時間,佛羅倫薩城內竟然出現了不少皇室藍色,別誤會,對於那些生性散漫,只是一時沖動才想要參軍的年輕人,可不是如今的法國軍隊會接受的士兵。

他們大概率是受不了艱苦的訓練,嚴苛的軍令,以及無法與“名姝”耳廝鬢磨的枯燥日子的。

現在的法國軍隊,已是一支真正的軍隊了,以戰爭為職業,以國家與人民為信仰,以道德與純凈為驕傲,他們有著極其豐厚的俸金,退役金與撫恤金,無需為之後的生活擔憂,因此也無需在戰場上與占領區搜刮,更不必滋擾市民與農民——很少人會在錢囊飽滿的時候,依然選擇搶劫與偷盜,分量十足的金路易與銀埃居讓他們在佛羅倫薩的時候,不但沒有如曾經的路易十二的士兵被驅趕、鄙視與詛咒,還很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