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托萊多的大主教與馬德裏的唐璜公爵(中)(第2/3頁)

在別處,盧西安諾的身世是會被人詬病的,唯獨在意大利——意大利分裂的時間太長久了,民眾受夠了征伐不斷的苦,他們急切地希望看到一個救世主,無論他是雇傭兵,還是罪犯,又或是一個私生子。而且盧西安諾的父親又是那樣一個偉大的國王,在血脈之說依然占據上風的時候,他們也不由得對這個俊美的年輕人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那麽,在路易十四的支持下,盧西安諾一旦成為意大利的國王,亞歷山大八世的家族也必然要仰其鼻息,亞歷山大八世又為什麽要為了哈布斯堡去引來這麽一個仇敵呢?

不過亞歷山大八世也知道那些“人”不會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敷衍拖延,他一邊暗中聯系到了以拉略,也就是路易十四在羅馬的代言人,算是給了太陽王一個警告,一邊又裝模作樣地“病弱”了幾天後,才發出了教皇敕令,但不是否認法蘭西的夏爾對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而是譴責路易十四壟斷了聖職任免權以及“貴重金屬及資產一概不外流”等政策……

這也不能說不對,幾乎每個教皇在即位之後都會嚴厲地就此問題問責法國國王,只是就如世界上的許多“譴責”,這種譴責也只是表面功夫,一般而言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也不會有國家認為這是個機會,乘機攻打法國的。

於是,等到亞歷山大八世終於開始依照紅衣親王們的要求,在宗教層面否決法蘭西對西班牙王位繼承權的正統性時,卡洛斯三世已經在托萊多大教堂正式加冕了。

——

讓我們回到阿爾貝羅尼重新回到托萊多的那一天。

阿爾貝羅尼對托萊多是何等地熟悉?他是個園丁之子,但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被大主教帶走,他對家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或者說,家的概念就是托萊多大教堂,父親與家人的概念就是托萊多大主教,他曾經以為,自己還會在這裏待上很久,在國王身邊,在主教身邊,他結識了相當多的朋友,尤其是同齡的何塞·帕蒂尼奧,他也以為自己將會成為卡洛斯二世的大臣——發自內心地說,他第一次見到國王的時候,他看上去哪怕不盡如人意,也不像是一個魔鬼。

但破滅來得如此之快,他站在大教堂的門外,一個教士匆匆走過的時候,不相信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才發現來人正是他熟悉的小阿爾貝羅尼,他驚喜地叫了起來——當然,一般人是不知道大主教的作為的,他還以為他被派去做什麽重要的事情了,他拉著阿爾貝羅尼進了教堂。

正如之前所言,托萊多大教堂也是一座命運多舛的建築,他曾是雷卡多時期的大教堂,後來又被摩爾人改造成為了寺廟,十二世紀的時候當時的國王與大主教又把它改回了天主教的大教堂,並且予以更多的裝飾與擴建,譬如現在的五座大廳,十五個祭壇,八十八根柱子,以及近三個世紀來才鑲嵌上的彩色玻璃,無數絢爛的斑點投射在地面,座椅與墻面上,令得這座天主的地上住所正如名字一般崇高光輝。

這座教堂中的民眾似乎也要與它有著同樣的命運。

托萊多大主教見了阿爾貝羅尼,先是欣喜,再是遲疑,而後懷疑,最後表情凝固在了悲涼上。

“老師。”阿爾貝羅尼說。

“你為什麽回來,”大主教問道:“或者說,是什麽讓你回來?”

阿爾貝羅尼沉默了一會:“是我自己要回來的,老師。”

“回去巴黎,或是任何地方,只要別是托萊多,”大主教說:“這裏很快就要變成地獄了。”

“您的話令我感到疑惑,”阿爾貝羅尼說:“我請求了國王陛下,陛下也應允了我說,他會寬仁地對待托萊多的民眾。”

“民眾?教士呢?”

“陛下的主教會逐一甄選與鑒別——如果他們真如他們所發的誓言那樣……”

“快別說胡話了。”大主教毫不客氣地說。托萊多的宗教裁判所都能爛成那個樣子,教會更是別提了,他也曾想改革托萊多的教會,可他既得不到教會的支持,也得不到當權者的支持——西班牙的教會如同一株大樹,雖然腐朽不堪,但下面的根系有多麽細密,復雜與龐大,誰也想象不到,它們又相互纏繞,牽連,以至於誰也不能動——哪怕是唱詩班的一個小成員,身後都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黑幕。

“主教先生,”阿爾貝羅尼說:“陛下說,如果您願意……您可以成為波布萊特修道院的院長。”

“價碼不錯。”大主教甚至懶得去責問阿爾貝羅尼口中的陛下是誰——路易十四是不會允許大主教繼續留在現在的位置上的,托萊多大主教必然是波旁信任的人,他將來還會成為卡洛斯三世的心腹大臣——波布萊特修道院是西班牙最大,最富有的修道院之一,曾經阿拉貢與加泰羅尼亞皇室的埋骨之所,能夠成為這座修道院的院長,就算對托萊多大主教而言,也不算是個壞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