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傑瑪對奧爾良公爵對傑瑪的想法(第2/3頁)

她的母親只會哭泣哀嘆,傑瑪卻無來由地想起,父親有時也會半真半假地抱怨,這些人之所以要反抗西班牙政府的統治,多半還是因為政府的稅收與征募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們的收入——在父親與兄長死去之後,這個家庭對他們來說也……毫無價值了吧。】

……

——您為什麽會允許我繼續留在您身邊?

當傑瑪“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連奧爾良公爵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確實有考慮過博得傑瑪的好感,尤其是在他身邊連一個可信的人都沒有的情況下,他甚至無需傑瑪做些什麽,有時候一些無意中流露出來的痕跡足以讓他做出重要的決定,不過在那座村子裏打聽到有關於傑瑪的事情後,他倒是對她更多了一些真實的憐憫。

——您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麽嗎?

——如果不,您為什麽要對如我這樣卑賤的小人物如此和善呢?

公爵想了想,房間裏暫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貓仔在他的口袋微微地打著呼嚕。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放下手裏的文件:“傑瑪,雖然有點苛刻,但我並不覺得你能為我做些什麽——當然我要感謝你在暴亂的時候願意聽我的吩咐,但現在,很顯然,讓你到我身邊的人已經不太相信你了,他擔心你被我征服或是收買,你又的確是個小人物,沒人會告訴你什麽重要的秘密——所以,傑瑪,我讓你繼續留在這裏,可以說大半出於對一個弱者的憐憫,還有一小部分對克拉裏斯神父的不滿。”

他直視傑瑪。

“也許這樣的描述與形容會讓你感到羞恥與憤怒,但傑瑪,神父,還有那些往你身上砸石頭的人(注1),後者可能只是自私或是冷漠,但你曾經的主人,克拉裏斯神父,卻讓我想起——我不太清楚你有沒有看到過人們如何馴養野——譬如那些韃靼人,他們喜歡馴養獵鷹來為他們狩獵和探查敵情,但那種猛禽不是那麽容易順服的,於是……他們就蒙住它們的眼睛,不讓它喝水、吃東西和睡覺,等到它們快被折磨到奄奄一息了,那個將要成為它們主人的人就來打開眼罩,給它們食物和水,幾次往復之後,野生的鷹隼就會因為感激與不堪忍受折磨而屈服了。”

他笑了笑,“別這樣看我,好吧,我承認,這種手段也曾被黎塞留主教與馬紮然主教用過,”那位米萊狄夫人可是實打實地受過烙印,進過監牢的人:“但我可以向上帝發誓,我,還有我的兄長都沒用過這種手段。”

——您們也不需要。

“多謝你的恭維。”公爵摸了摸因為這幾天來勞碌不停而生出的青黑胡茬,想著自己待會兒應該刮刮胡子了,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如果你是在法國,”他說:“國王會從克拉裏斯神父開始一路往下斬首——他們怎能這樣對待一個忠誠之人的後裔?!我不能理解,但不妨礙我願意給予那兩位堅貞之人一些獎賞,給他的女兒與妹妹。”

——您知道我做了那些事情……

“我知道,”公爵說:“但我去過戰場,也造訪過傷兵營,我知道傷病與死亡是怎麽回事。”

一般人或許會對這個弑親之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公爵見多了那些生不如死的人——在國王將巫師的藥劑與補償及撫恤金引入軍隊之前,有許多被子彈、炮彈擊中又僥幸未死的士兵被軍隊裏的“醫生”或說是劊子手用斧頭砍下受傷的肢體(不然發熱的可能就是百分之一百)之後,就算是不曾發熱,還是會有人忍受不了傷痛帶來的折磨與絕望而終日懇求別人殺了自己。

除了痛苦之外,受傷被截肢的士兵只能回家,而回家之後,傷殘的他們無法在作坊和田地裏幹活,只能成為乞丐、流民或是家人的拖累,他們的將來黑暗一片,毫無希望——所以真有人,一般是他們的摯友和兄弟,這樣做的。

這些人後來都被國王特赦了,也許對還未去過戰場,見過最底層的那些民眾時的公爵來說這還有點不可思議,但對兩者都曾經經歷過的公爵,要理解那些人,以及面前的傑瑪,一點也不難。

沒了父母,沒了姐姐,那些在出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難道還會突然走出來照顧他們嗎,如果這些孩子身體康健也就算了,哪怕成為乞丐或是盜賊,也能活下去,但他們生了病……只要設身處地地想想,就不會對一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女該橫加指責。

“你也許是有罪的,但在這裏沒人能夠審判你,”公爵說,而後將注意力重新返回到文件上:“我不能,神父不能,只有上帝與受害者能夠審判你。”至少他處在傑瑪的境地,他所能想到的竟然也是這個辦法。

傑瑪屈了屈膝,和那個“行淫時被拿的婦人”一樣,無聲無息地走開了,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她的內心是否被觸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