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加泰羅尼亞人的野望

偽裝成敵人打入對方軍營內部的事情,已經不算是什麽令人驚奇的事情了,早在1556年,一位叫做弗倫茨貝格的將領就在給雇傭軍首領的十五條條例中,就詳細地寫明了應如何將自己的士兵假扮成敵人的士兵,潛入對方的陣營,傳播類似於“首領已死”的謠言來動搖敵方軍心的戰術。

將一群加泰羅尼亞人偽裝成西班牙人的軍隊也不是什麽難事——畢竟此時能夠與法蘭西常備軍在紀律與風範上並駕齊驅的軍隊還不多——這些來自於加泰羅尼亞貴族私有軍隊的士兵也各個高大勇武,神氣十足,只要穿上整齊的衣服,披上鬥篷,配上火槍和長矛,看上去也不比魯西永的西班牙兵差多少。

真正的難題在於如何讓魯西永總督相信來人確實是來自於佩皮裏昂的援軍。

後世的人們時常有一種錯覺,那就是生活在沒有電話,鐵路與電報的年代的人們,信息往來是十分滯後的,一個地方的人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往往要在道路上奔馳幾天,又或是在河流與近海漂泊很長時間,若是有人想要隱藏自己的身份——無論是因為犯了罪,還是卑微的平民有意躍升等級,只要有足夠的好運氣,就能憑著謊言與偽裝為自己帶上一頂絲絨帽子(當時的爵爺都有一頂絲絨帽子,用帽子上鑲嵌的飾物來確定等級)

事實上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一如數百年後一個階層與另一個階層依然涇渭分明。即便訊息不夠流通,一個陌生人是否真的流著藍血,只要主人屈尊與其交談上幾句就能一目了然。

畢竟貴人的子女們第一件功課就是背記譜系,他們或許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但要說起血親、姻親以及嫡系旁支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可是頭頭是道。

這些可是直接影響到繼承權的關鍵問題。

還有衣著、馬匹、侍從以及旗幟、紋章等細微的地方,更是布滿了平民也許終生無法破解的陷阱,只要稍有差錯,一場可怕的災禍就會降臨到假冒者的身上。

奧爾良公爵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在當初的敦刻爾克之戰中,那位唐璜公爵可是在敦刻爾克與巴黎“旅居”了好一段時間,戰爭結束後好幾個月才被西班牙人迎接回馬德裏——當然,他所受的待遇完全符合他的身份,盧浮宮有他的房間,有仆從,有親密的女性“友人”,他甚至可以在自己的房間裏接待西班牙使臣與朋友。

一些公務與私人事務當然也一樣被送到了他的手中,以便得到及時的處理。

那時候路易十四還在裏世界,巴黎人心不定,但當時的奧爾良公爵雖然因為種種——主要是王太後與馬紮然主教有意推選他做攝政國王一事而夜不能寐,但他和達達尼昂伯爵的下屬依然遵循不為人知的規定條例,將這位唐璜公爵的往來信件,文書,人員巨細靡遺地復制登記了一份。唐璜公爵當然也知道自己必然在法國人的監視下,並不會泄露什麽真正的機密——但他的簽名、個人紋章與口癖等等,他倒是真沒放在心上。

此時這些秘密資料就起到了作用,奧爾良公爵從行李裏取出唐璜公爵的紋章銅印時,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然後他自己給自己寫了一份任命書,以及一份“唐璜公爵”寫給魯西永總督的私人信件。說真的,雖然克拉裏斯神父沒有親眼見過唐璜公爵,卻也見過不少卡斯蒂利亞人的達官貴胄,但單看這些書信,他都會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個深受唐璜公爵信任的將軍。

在給總督的信件中,奧爾良公爵大膽地以唐璜公爵的身份說,他對魯西永總督的名字早已深悉於心,也相當欣賞他的為人與成就,才會讓自己的心腹在托萊多的大人們做出決定前先行趕來以解魯西永之憂——言下之意就是向這位總督拋出了一枚橄欖枝,就看他是否願意接受了。

這位總督奧爾良公爵當然也是了解過的,他曾是帕蒂尼奧的一個下屬,可惜的是不如其他人那樣受到這位海軍大臣的重用,在卡洛斯二世“身體康健”的短暫時間裏,他通過“名姝”的枕邊風投靠了國王,沒想到的是看似已經痊愈的國王很快就發了瘋,他不得已只能向王太後屈膝,但因為帕蒂尼奧更傾向於法蘭西的夏爾公爵,哈布斯堡的王太後對這個曾是帕蒂尼奧下屬的人忌憚不已,竟然把他打發到了魯西永。

魯西永總督又是氣惱,又是焦躁,但遍觀馬德裏與托萊多,他能投效的人實在是沒幾個了,托萊多大主教之前又和他幾乎沒有任何接觸,他在來到魯西永之前曾經聯系過唐璜公爵的侍從,但不知道什麽緣故,唐璜公爵沒有給他回音。

所以,如果來的不但是援軍,還是唐璜公爵用來示好與拉攏的使者,這位總督大人一定會急不可待地把他們迎接到堡壘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