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阿多尼斯之路(下)(第2/2頁)

威廉一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腓特烈,將來的腓特烈一世。我不知道這位容貌平平,但志高遠大的年輕人是否對美貌聰慧的大郡主是否有著真正的愛情,但如果事實正如小仲馬所寫的《鐵王後》一般,那麽他們之間的政治糾葛一定比他們的情感牽系更緊密不可分。

但“鐵王後”波瀾起伏的一生仿佛就是在這裏起步的。

我離開懺悔室所在的地方,在大仲馬先生寫了那本書之後,懺悔室原先被拆除的破損部分又從地窖裏被拿了出來,教堂裏那些因為刺殺而留下的痕跡也被重新顯露出來,也許在這裏的遊客們看到的是愛情的印記,我看到的卻是陰謀與政治的瘢痕——無論如何,看著潔白的大理石墻面上因為燎烤而留下的多處黑影,木椅與壁龕邊緣深刻到可以伸入手指的劈砍痕跡,還有鉛條彩色玻璃畫上聖人缺少的頭顱與手,袍子邊——這些是呼嘯的子彈給予這座古老教堂的紀念品。

“阿多尼斯之路”——人們這麽稱呼它是因為上面灑滿了愛之神的鮮血,可如果真的只有愛情,那對那近百條珍貴的生命來說,未免太輕浮了一點——在這條道路上,想要毀壞這門婚事甚至是大郡主與普魯士王太子本人的人太多了,他們身邊的火槍手各個英勇無畏,小心謹慎,即便如此,他們依然舉步維艱,並且不可避免的疲憊不堪……甚至在進入柏林之後,大郡主還受到過一次可怕的襲擊。

一群哈布斯堡派的士兵與暴民在軍官的支持與鼓勵下攻打大郡主暫居的行宮。

我不知道當時大郡主是何種心情——那些人竟然能夠搬來小型投石炮,行宮的玻璃全都碎了,她的侍女有好幾個都受傷了,還有一個因為心悸而死,在那個黑夜中,她在想些什麽呢?

我嘗試著想象了一下,如果處在大郡主位置的是我,我也許會逃跑,我是說,回到法蘭西,奧爾良公爵最初的計劃才是正確的,作為王弟的長女,法蘭西國王的侄女,擁有著豐厚嫁妝的她依然可以是凡爾賽宮的座上賓,她的丈夫,即便是公爵,又或是元帥,也不敢對她有絲毫無禮,她的美貌會如同黃金一般吸引來無數追求者,更無須擔心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脅。

一個教士從我身邊走過,打斷了我的思緒,只能說,幸好我不是大郡主。

不,也許對身在柏林的大郡主來說,這樣的恐嚇已經無法震撼到她了,畢竟從蘇瓦松開始,往北而後往東的一路上,各種各樣的人們因為各自的原因而不斷地出手阻擾這樁婚事,有洛林人,荷蘭人,也有佛蘭德爾人,還有神聖羅馬帝國的新教教徒,法國的胡格諾派教徒……甚至有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英國人的影子仿佛也在人群後不斷地晃動,總之法國的敵人仿佛約定好了那樣不約而同地出手——比戰爭先到一步的總是混亂。

我們這支有幸生活在和平時期的旅遊隊伍,也不免在之後的旅途中受到了影響,愛情或許會弄渾你的頭腦,但那必然是一時的,在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可怕痕跡顯露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已經有人說,比起毅然跨越千裏山河去迎接新娘的普魯士王太子腓特烈,他們更欽佩法蘭西的大郡主,畢竟在這樁婚事中,她要面對的東西太多了,與現在的婚姻中可能會涉及到的關鍵問題——錢財、孩子與感情相比,她被直接威脅到的是生命。

她不但離開深愛著她也被她深愛的故國,還要去到一個陌生並且似乎不怎麽歡迎她的國家去。

我們來到漢堡的時候,就算是團隊中最精力充沛的人都感覺到了疲累,在身體上也在精神上。

漢堡曾經是薩克森選侯時的一個大城,當然,現在薩克森已經是德國的一個州了,但當時薩克森選侯與普魯士國王,曾經的勃蘭登堡選侯完全可以說是平起平坐,而且因為這樁婚事,這位選侯並不怎麽歡迎法蘭西的大郡主,在薩克森境內雖然不再有太過猖獗的刺殺,但大郡主的確受到了冷待。

阿多尼斯之路上之所以有漢堡這個地方,還是因為普魯士王太子在這裏為大郡主置下了一座用以落足的堡壘,後來這座堡壘被大郡主設做了學校與禮拜堂——在漢堡成為普魯士的一個自由城市之後,在這裏我們能夠看到腓特烈一世與王後的畫像。